“亲爱的爸爸妈,你们好吗,现在工作很忙吧,身体好吗,我现在广州挺好的,爸爸妈妈不要太牵挂,虽然我很少写信,其实我很想家,爸爸每天都上班吗,管得不严就不要去了,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也该歇歇了,我买了一件毛衣给妈妈,别舍不得穿上吧,以前儿子不太听话,现在懂事他长大了,哥哥姐姐常回来吧,替我问候他们吧,有什么活儿就让他们干,自己孩子有什么客气的,爸爸妈妈多保重身体,不要让儿子放心不下,今年春节我一定回来,好了,先写到这吧,此致,敬礼” ————《一封家书》
看到“一封家书”这四个字,脑海中响起它的旋律,2015年,叔叔回广州前带全家出去玩,他只点了这么一首歌,恍惚间又过了两年。
1993年,他还在西安读大学,只有一年就毕业了,和爷爷发生口角,一气之下扛着行李来到济南找我的爸爸妈妈,在工厂里工作了两个月,又背起行李和同学去了广州,去了两千里以外的他乡,只留下一封信,这一去,就是十几年。那一年,爷爷60岁。
1998年,我1岁,他第一次回家,母亲说他又黑又瘦,坐在院子里的玉米堆上揽着我笑个不停。那一年,爷爷65岁。
2001年,我4岁,他带着一个女人回家了,那个女人递给我一个梨子,我看着陌生的他怯怯的笑,那一年,他给家里扯上了电话线。那一年,爷爷68岁。
2004年,他寄来了他双胞胎女儿的照片,我听到他在电话里大声的问爷爷奶奶取什么名字。爷爷说,路远,就取名张平张安吧。那一年,爷爷71岁。
2006年夏天的一个晚上,他突然回家,说出差到北京,回家看一下爸妈。奶奶慌慌的一步一步走到街上去接他,爷爷打开了门口的灯在院子里抽着烟来回踱步。他从车上跳下来,黑瘦的脸上只露出洁白的牙齿,后面载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和两大包爷爷爱吃的零食,那两包零食,像小山一样高。那一年,爷爷73岁。
2009年,他带了他的一家回家过年,张安因为天冷又体弱生病了。我们一起吃了团圆饭,一起给爷爷奶奶拜年,爷爷笑的胡子都白了。他们走时奶奶和我们送到了门外,他说天冷,娘回去吧。奶奶一脸慌张问他啥时候再回来,他说过年吧。爷爷坐在屋里抽烟,围绕着他的,只剩下一圈一圈呛人的烟雾。那一年,爷爷76岁。
2010年,他说张安又生病了,没办法回家过年。那一年,爷爷77岁。
2011年,奶奶又生病了,爷爷骑着他的电动三轮车带着奶奶去输液,第三天,爷爷突然病了。母亲放下工作带着爷爷在诊所看病,两天后病情不见好转,在母亲的劝说下,爷爷答应去县医院检查,临走时对奶奶说,你等我回来带你去检查。三天后,爷爷回来了,却再也不会开口说话。第二天凌晨,叔叔一个人赶航班回来了,爷爷安静的躺在大堂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叔叔哭倒在门口,喊了声,爹,我回来晚了。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和叔叔这两个大英雄哭得像个孩子。我和他们一起在燥热的夏季送走了爷爷。那一年,爷爷78岁。
2012年,叔叔带着一家人回家过年,告诉奶奶他们每年都会回来。奶奶的精神却垮了。
2013年,一切都变了,建设新农村,老屋留不住了。我陪着妈妈收拾奶奶的老屋,在衣柜最上层有一个布满灰尘的老相册。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翻箱倒柜搜寻着零食与玩具,总会把厚厚的相册一遍一遍打开,寻找着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身影,寻找着那个还没有我的年代。那个布满灰尘的相册里,照片都发了黄,还有一封一封,发黄的信封,每一封信上面写着,亲爱的母亲收,儿子 西坤。
这一次,我打开了信封,其中一段话是这样的:娘,你和爹身体还好吗,你们寄的被子我收到了,这里天气很暖和,我们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哥哥回家了吧,活儿还那么多吗,不要那么辛苦,要注意休息,养好身体......
2016年叔叔添了一个小儿子多多,他打电话说孩子还小没办法回家过年。隔着屏幕发了一大堆多多的照片要给奶奶看。前几天清明节总打视频电话问我回没回家,要我把多多给奶奶看,要看看奶奶。我说我在外面玩,没有回家。
都是这样的吧,年轻时总想往外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和陌生的人交谈。幻想着有一天自己成为大英雄,再回家接爸妈。其实爸妈不在乎我们有多牛X,他们只想我们好好地,幸福就好。如果能常回家看看就常回家看看吧,我们在外面活的很精彩,父母在家盼天等着我们回家,他们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