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爽朗,是一年月贵四处留情的季节。这样的季节,最适合无端的瞎逛悠。在朋友推荐下,到了査济。
被査济吸引的缘由是一张网上的图片:悠悠木桥,潺潺流水,两岸白墙瓦黛,还有一个背影。这江南的样子,我好喜欢。不喜欢做攻略,没有邀约朋友,一股脑踏上了走到哪算哪的旅程,很好奇前方会遇见什么。
初见査济,和我想象中的举世独然不一样。村子因为是景区,已被保安层层守住,践行着现代文明的制度,逃票看来还是得提前做攻略。悠闲的走进村子,第一眼,虽是陌生的地方,但却很熟悉的场景,恍惚间回到自己湘西的故乡。村口是一个不大的晒谷场,秋收的水稻,此时正在接受阳光的洗礼回归粮食的天命。村民爷爷拿着竹把在分开一堆堆的稻子,然后我见到的小黄狗安静的躺在稻谷堆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晒谷场就在小河边上,这里有一群写生的学生。
狗狗并不怯生,或许已司空见惯,安心的当起了模特,时不时还和你对视一番。你绝对感受得到狗狗诚挚的暖意“査济欢迎你哦,我是模特,不收费的哦!”,第一代言狗,门面担当,迎来送往。
査济并不复杂,整个村子是依河而建。小溪不过两米宽,两岸是人家。这里是较为典型的徽州建筑,村子的历史很古老,现在还有明清时期的大量徽派建筑遗迹。沿河进村,一路上都是远道而来写生的大学生,难怪了这里“中国画家第一村”的称号。不过,江南最是春好时,“春来江水绿如蓝”,到江南最妙的绝对是春。暗暗的为沈阳远道而来的北方孩子感到惋惜,毕竟画里少了几分江南春的灵气。
一方水土一方人,这里清一色的白墙黑瓦,相较起湘西的吊脚楼却别有一番新奇。这里大家岁聚居于一地,却是一家一户,门当户对。从房屋的构造已很难看出屋主人的闲情逸致,改造的改造,新建的新建,味道淡了些。徽州不愧有朱熹,让我震撼的是这里的祠堂。祠堂有好几个,都建造于村子的中心地带。最大的祠堂有三个里堂,从外到内,外门树立着威严的狮子,木制的门槛有半米来高,想来定是为了困住小脚的女人。第二个里堂最大,有露天的接水池,抬头望向天空,斑驳的马头墙星星点点,似有似无。不得不感叹,自然给予了我们无尽的能量,我们人类却造就了一番自己的美感。那祠堂梁上的木雕,精细而温柔,明媚而沧桑,不用一锭一铆,却能雕梁画柱。第三个里堂空空的,暗暗的,有一张长长的大桌子,我猜一定是祠堂用来摆放牌位的地方。从第三个里堂边的楼梯望去,有个二楼的阁间,类似于美人靠之类的。我以为那是祭祀或拜见祖先时,女子们待的地方。很快,偶遇的游客团讲解员告诉我们,那哪能是女子待的地方,古代妇女未解放前,身份地位低下,根本没有机会进祠堂。这个二层的阁间是整个宗族里供有天分的族人子弟读书的地方,也就是富贵人家的家学。整个祠堂,没几个人,加上诡异的气氛,一个人没法久待。
路边有村名卖一些特产,板栗、咸菜之类的,对于吃货来说,实在没兴趣。中午时分,写生的学生、画家们都解决午饭去了,游客也越见越少,正是行走好时光。不知道沿河走了多远,一座石拱桥远远的出现在转弯的尽头,午间阳光最是热烈,两边的树木却故意张开宽大的手掌,于是阳光远去,洒下几点光影,微风习习,落叶飘飘。走过石桥,通向的是两户人家,古旧的大门紧闭,石阶上铺满落叶,小草还从石缝里欣然的探出头来,会瞬间让人恍忽这到底是春还是秋。这到底应该是户大户人家,从墙外点点抬头望去,只能是落叶飘飘出墙来。坐在石阶上,望着树影,习着微风,伴着水声,鸣着鸟语,突然突然,好像穿越。很多年前,这里到底住着什么样的人家,怎么这样的情致和雅趣。好想读史,想做一个有智慧的人。心里的召唤,总想写点什么,于是拿起本子,写起一些无关痛痒的文字来。“珰”,突然对面的大门打开了,一个老者走了出来,大概五六十来岁,穿着一身黑灰色的宽松的大衣,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完全是禅意十足的老者,后面跟着一个三四十来岁的青年人。我稍稍一惊,直视着他们,然后老者给了我一个浅浅的微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一直喜欢王维的那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此刻却有一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恍忽。似梦非梦,似醒非醒。人醉了,心也醉了,怎么自然会是这般的丰富和绝妙。
待了好久之后,还是得继续上路。沿途,风景已无关紧要,因为已经装进了心底。走到了査济的民俗博物馆,古老陈列空空如也,仍旧是祠堂。区别在于,这里有六个看起来年已古稀的爷爷,一个爷爷在打竹板,旁边有两个年轻的来这里写生的学生。这里的布置是一个小礼堂,前面宣传上的“抗战胜利文艺汇演”还没有撕下来,祠堂中央摆放了很多长凳子,应该是供观众观看演出时坐的。我走进这里,来到第一排,安安静静的坐下,看着爷爷打快板。许是只有我一人观众的原因,爷爷们注意到了我,拿起快板叫我过去试试。屁颠屁颠的过去,手甩了几下,打出的声音实在是不和谐,辞却好意,又安静的回到座位上,另外的两个女孩也坐了过来。许是兴趣来了,其中一个爷爷高兴的对我们说到“三朵姐妹花,我今天唱个女生版的给你们听。”于是,打开了身上的扩音器,手指兰花那么一翘,身段那么一舞,“一朵寒梅送君”,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然后,另外的爷爷拉起了二胡,打起了竹板。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组合,四个台上的演员,三个台下的观众,明明看起来并不和谐,可是却乐此不疲。爷爷们唱的歌,我一首也没有听过,可我却被感动到一踏胡地。和爷爷们闲聊,都是老来无事,恰逢喜欢音乐,爱哼两句,就聚在一起了,谁也不说谁不专业,每天互相调侃着。爷爷讲起,年轻的时候在部队当兵,上山下山,翻跟斗,仰卧起坐,什么都能行,还能跳舞。现在老了,跳不动了,老了啊老了啊,反复说起。许是孤单了,爷爷们的孩子孙子们大多都出去了,或是求学或是工作,近几年来旅游发展起来才陆续的回来的多了。恰逢遇见几个如我们爱听般的年轻人,便亲切起来。离开的时候,爷爷们很fashionde的说“欢迎下次再来”,就像自己的爷爷老是问起“什么时候回家啊?”。我想说,一定会回家的。
在泾县就老是想起自己的靖县,走在査济的山山水水中也老是恍忽地笋的那片山水。不管走到哪里,故乡的那片山水早已印刻在心里。走向远方,是因为仗着自己年轻无畏的资本,回到故乡,是因为此生早已注定扯不断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