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庙门,几个黑影从四处悄无声息地靠拢过来,有意无意地将几人围拢在中间。于此同时,两辆车子停靠在马路边,等几人上车后,迅速消失在暮色里。
或走或停,两辆车子有条不紊地驶进一座小小的庄园。这处庄园地处山坡中央,面朝辽阔的大海,闹中取静,别有一番精致。
“爷爷!”豆子跳下车子,朝院落边上的一个石桌跑去。
“回来了?”张爷爷伸手揽住豆子,摸了摸他的额头,顺势又整理了一下衣领,“好玩吗?”
“好玩!”豆子拿过茶壶倒了一杯茶,咕咚咚地一口喝完,“爷爷,外面可漂亮了,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爷爷看不到,还是呆在这里舒服!”张爷爷笑呵呵地说着,然后站起身,“看”向庭院门口。
“再闷上几天,然后就能出去了!”谈笑生笑呵呵地说。
“不了,该看的都看过了,该玩的也都玩过了,我现在最想过的日子还是窝在小院里编编筐,听蝉鸣,听鸟叫,那才是最惬意的!”张爷爷摆了摆手,“这次出来,除了了却一段仇怨,最多的,还是想让豆子看看这大千世界!”
“理解,理解!”谈笑生点点头,“一大把年纪了,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终要有一个了结,也就心安了!”
说话间,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几人扭头去看,就见两个身影出现在庭院门口。那是两位雍容华贵的女士,年轻的看相貌在三十多岁,穿一件白色针织的连衣裙,外罩一件深蓝色的外套,浓眉大眼,端庄而大气;年长的约摸60岁左右,穿着上中规中矩,但却更容易引人注意,因为她眉眼之间带着异域风情,脸上看不到什么皱纹,但鬓角却染上些许的白霜。
相比之下,这位年长的妇女似乎更加脱俗,像是一块温婉的玉石,让人浮想联翩,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个美人胚子。
“何姨,何姐,您两位到了!”林景知赶紧起身去迎,“失礼了!”
“是姑妈特意没让人提前通报的!”中年女士笑呵呵地说,“倒是这两天有些忙,是我们失礼 了,没有盛情接待!”
“哪里,是我们叨扰了!”林景知拉过夏雪,“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何姨何董,这是何超芩女士,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夏雪,这几位……”
林景知话说到一半不禁愣住了,因为这位何姨完全失去了该有的寒暄和礼仪,她一手扶着门框,静呆呆的、痴愣愣地看向院子里,眼角闪烁,嘴角却微微翘起。林景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谈笑生也是静静地站在庭院中间,一动不动地看向这边。
晚风扶过,一个衣衫轻浮,一个卷发摇曳,丝毫没有惊扰两人的凝视。
“这……这……”林景知竟然一时语塞了。
“我们去里面说!”何超芩拉了一下林景知,轻手轻脚地朝后院走去。
“有……四十年了吧!”沉默了许久,何婉瑜轻叹了一声,喃喃说道,“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四十二载了!”谈笑生也是幽幽一叹,“咫尺,天涯!”
“我以为你的性子永远都不会变了!”
“从前是轻狂,现在或许是淡然了吧!”
“饶是一汪青闺梦,洗却岁月化残霜!”彦歆突然笑嘻嘻地念了一句诗词。
“是啊,青闺,残霜!”何婉瑜喃喃地重复着,视线落到彦歆身上,不禁嘴唇轻颤,眼角泛起泪花,“如果我们的女儿没有……恐怕孙女也……”
“这也算是我们的女儿吧!”谈笑生拉着彦歆走到何婉瑜身边,“这是我才收的弟子,名字叫彦歆,虽然年纪小,但是博览群书,论起学识恐怕不在我之下!”
“师娘!”彦歆张开小嘴,又甜又脆地叫了一声。
简单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何婉瑜再也抑制不住了,蹲下身子,把彦歆紧紧搂在怀里,泪珠滚滚而落。抽泣了半响,才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彦歆,正瞥见彦歆脖子上挂着的一颗玉坠,那是一个碧绿的小兔子,玲珑有致,活泼可爱。
“你也是属兔的?”何婉瑜把手腕上的碧绿镯子摘了下来,套在彦歆的手腕上,“这是送你的!”
“太大了!”
“镯子大,但人以后也会长大啊!”何婉瑜笑呵呵地说,“这镯子和玉坠是一块玉料打造的,当年留了一件给舒儿,还想着等出阁的时候再给她这只镯子……如今,都是你的了!等你出阁的时候,我这当妈的再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那师……妈妈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彦歆甜甜地一笑,目光里带着一丝狡黠。
“行,回去,一起回去!”何婉瑜爽快地点点头。
“终于放下了?”谈笑生看着何婉瑜,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一大把年纪了,父辈们都走了,还有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何婉瑜站起身,爱呢地抚摸着彦歆的头发,“我和九哥艰辛万苦闯下这份家业,如今却成了祸根,还落得一身的埋怨,帮亲故不是,帮故亲不是,左右都是为难,还不如撒手到一边去躲清静!”
“几十年啦,你们也不容易,家道中落,支离破碎,半个多世纪又能兴旺如斯,真是沧海桑田啊!”谈笑生感慨地说,“有道是兴一时易、兴一世难,当年离开是情非得已,如今抽身或许才是福啊!”
“这是我为何家、为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何婉瑜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老了,时代变了,别人只会嫌弃你唠叨,背后骂你老不死的,没人听了!”
“要是有个一男半女,或许还值得,但……”
“少胡说!”何婉瑜瞪了谈笑生一眼,眉眼间居然流露出小女儿般的娇羞,更添风情,“你不是也孑然一身吗?”
“我这些年走南闯北,除了结交下一些故友,还真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啊!”
“当年的老房子还在吗?”
“早就变成高楼大厦了!”谈笑生笑着说,“我倒是置办了几亩山地,有几间茅草屋,不过住的也不多,都是在几个老友家游走,尤其是近两年,一直在庙里留宿!”
“空有幻?”何婉瑜惊讶地问,“你们还在交往?可曾辩赢了他?”
“没有!”谈笑生摇摇头,“恐怕这辈子也很难有个高下了,如今我们是静默下棋多,谈经论典少!”
“回去了,一定要去见见他,当年的故交恐怕也只剩他了!”
“这老家伙消失了快一年了,我也不知道他的踪迹,不过应该快回来了,总会见到的!”谈笑生笑着说,“虽然老友没几个了,但小一辈的都起来了,个顶个的出类拔萃,不亚于当年,人才辈出啊!尤其是其中一个,一定介绍你认识,如今我们这些老的、小的,可都是因为他才重新聚到一块的!”
“牧原?”
“你也听说了?”
“不知道都难,我曾向叶家的那位掌舵人打听过,她这个天骄也是赞叹不已啊!”
“没想到这位叶总还有这么八卦的一面啊,哈哈!”
“那也是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尤胜吾辈!”
“师父,师母,别总在这里站着了,跟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一样!”彦歆撅着小嘴巴说,“我们去转转吧!”
“好!”何婉瑜挽住彦歆的小手,“去转转,等他们谈完了,好好吃一顿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