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京城求医记(18)

第二天,当我睁开腥松的睡眼,一束灿烂的阳光从窗帘缝中钻进来,格外明亮。屋外,从远处枝叶间传来响亮的鸦啼,这段时间突然喜欢上这并不优雅的鸣叫,每次听到“哇”的声音时,都想应声发出来自肺腑的吼声,纵然我始终没有张开喉咙。真希望自己可以变成一只自由翱翔的鸟儿,沉浸于大自然间,快乐地歌唱。

春天温暖的气息让我们不能恋床,洗漱完毕,用过早餐,我们又出发了。沿着东四大街一直向前走,早晨的市区又热闹了起来,协和医院的门口已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了。昨天给我做检查的医生说过,前面有个东单公园,反正上午也没事,我们决定去看看,也算不负春色,就当锻炼身体了。

公园不大,里面锻炼的人还是蛮多的,有一些健身器材,我们在一处踢毽球的广场驻足。看着毽子像灵活的鸟儿一样在玩家的脚底和身体间来回翻飞,我也有些跃跃欲试,老公借了个毽子,我拿起来就踢,第一下还行,再接就怎么也接不起来了,身体像失衡了一样,只能呆在原地,向前和向后快速行进已不可能。这使我想起了去年初冬时,陪儿子在楼下玩时踢毽球的情境,满心欢喜地刚踢了一下,再够球时身体却好像不听使唤一样,直接向后仰倒瘫坐在地上,后来就没再踢了,当时以为那只是偶然而已,现在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偶然。其实那时候,我的身体协调性已经出了问题,系鞋带时多次向前摔倒,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我们只好在公园的长椅上坐着,时而走上几步,直至中午。下午我们预约了首次治疗,据说第一次的时间比较长。中午在医院门口的“狗不理”店吃了包子,然后匆匆赶回宾馆,休息了一会儿。

治疗室是在协和医院一栋有百年建筑历史的老楼里,狭窄的屋子里摆得满满当当的,设备仪器、电脑、检查机器等,显得有几分杂乱,我感到一丝闷热。主管治疗的杨博士挺瘦弱的,人很和气,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因此我也不再拘谨。又是类似昨天的一系列智力测试,我耐着性子做完了。其实我感觉也没什么必要,明明一下就能分辨的东西非得落实到纸面上。哎!真麻烦。这些问卷测试有很多是和昨天研究生小崔让我做的一样,我猜他们大概是为了各自的课题研究吧。我做这些测试几乎是头晕脑胀,眼花缭乱,终于告一段落。

紧接着又是肌电图数据采集,一听这个,我整个人就要崩溃了,这意味着昨晚的那一幕又要重演。虽然我并不知道有啥区别,但在短短几天内,这么大量做肌电图数据采集和检查,对身体的损害是不言而喻的。更何况我的神经系统已经脆弱不堪了,我是真得有点折腾不起了。可是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我内心充满了矛盾,治还是不治?这是唯一的希望。即使有再的恐惧,也要放下,我得放手一搏,于是干脆就豁出去吧。

检查室的卫生条件很不理想,我只能硬着头皮,全然不顾检查床的脏污躺了上去,此时仿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治病,只能忍着。任凭电流不断地冲击着我的神经,手心里的汗水一次次地将感应贴片弄湿,一次次地重做。我的心也仿佛被这数不清的无穷无尽的电流刺得千疮百孔,彻底碎了。做完手臂又做腿部,我感觉这痛苦程度毫不逊色于昨日,我像是行尸走肉般地任人宰割,恍如隔世。又是漫长的几个小时,从下午一直做到晚上,我几乎快疯了,好像是又经历了一场灾难。检查做完后,几乎窒息的我到走廊里透了个气,洗了洗手,和一直在外等候的老公说了几句话。我真的很累,神心俱疲。

再次回去,医生已经备好了一切,我终于要开始接受治疗了。一把高扶手的古老大椅子,我坐上后如同陷进去一般,医生给我戴上厚厚的耳罩,将一个圆形的金属东西固定在我的头部,我有一种穿盔带甲的沉重。他启动按钮,这时我的头部立刻就传来类似金属叩击的清脆声音,我能明显感觉到里面的活动轨迹,如同一枚小球在圆周的等分点上,敲击——运动——敲击……不停地循环。

我像是被固定在格子里一样,再加上沉重的装备,几乎动弹不得。屋子里的空气在这样固定的频率下也仿佛凝滞,暖烘烘的空气包围着我,我竟在这样的催眠中意沉沉地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出来调整位置,将一个酷似圆鼓形的金属东西从右脑部移至左脑部,这才惊醒我酣睡的梦。他告诉我不能睡觉,否则会影响治疗效果。虽然我努力克制着,但很快眼皮还是不自主地合上,也不知是我的劳累过度还是这治疗“神器”的魔力,第一次的治疗就像梦中的情境一般。

治疗结束了,我的梦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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