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涨船高,随着水位的提升,木棑开始在水潭中浮了起来,几个调皮的小伙子手拿竹嵩,爬上木排,一声吆喝划着木排在水谭中游起河来。
天亮了,父亲见水蓄得羌不多了,招呼大家上木排站好,根据各人放排的特点依次排好队伍。接着父亲一声令下,两个跟排帮闲的小伙子扒开预留的坝口,水潭中的河水似脱缰的野马,簇拥着长龙般的木排队倾流而下。
这些都是长年放排为生的赶河人,对河流水势了如指掌。平时苦于天旱无水只能半放半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有水了,一个个如草原上赶马的汉子,用歌声叙发着心中的快乐,竹篙如勇士手中的长枪,精准地点击在河岸上最恰当的地方。
父亲手舞竹篙,站在排头,用他高亢的嗓子唱响了黄泥江上的激情:
蛟龙出兮趁水势,
我站排头赛蛟龙。
水如激流心头乐,
排到码头乐呵呵。
有人带头,立即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起流传了千百年的排歌。
排到滩头多凶险,
放排汉子度难关。
手拿竹篙如神梭,
战罢妖龙过滩头。
你唱山歌我排歌,
唱着排歌讨生活。
日日都在水上走,
只盼日落啊,
陪你坐床头坐床头。
和父亲预计的差不多,水潭中蓄的水过桐山洲才慢慢小了些。但有了鸡禾洞小水洞流下来的河水相帮,排木队还算是一帆风顺地到石下江。和森工站的工作人员们交接完木材后,天刚麻麻黑,按正常情况,他们会在石下江住一晚上,第二天才赶回公社重新扎排。因为前段时间没水放排的速度慢,一只又放了多少木材,欠的老帐太多,因此父亲提议连夜赶回,总结经验,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小伙子们正沉浸在今天顺利放排的兴奋,听了父亲的提议,一个个都伸出大拇哥说好。
于是,大家在伙铺(旅店兼饭馆)草草地填饱胆子,趁着鹅眉月往家里赶。当他们回到公社时,公社李书记和王社长正坐在排木队的宿舍前,叽里呱啦地商量着什么。李书记见排木队的人回来了,老远就招呼父亲说:“杨社长,辛苦了,快过来,我和王社长正有事找你呢?”
“领导辛苦。”父亲答应一声,见两位领导这么晚还在等他,当然明白他们关心的是什么,主动今天把筑坝蓄水放排向两位做了汇报。
“老杨,不错。看样子我没看错你,你还真有两把刷子。”王社长说。本来按正常情况,团训班结业一般都是去大队做副职,农民身份的父亲是不可能被任命为副社长的,王社长也病急乱投医,觉得父亲脑瓜子活,试着看他能不能想办法完成今年的木材上缴任务。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一步棋走得不差,王社长得意地看了李书记一眼。
“老杨,你先安排大伙洗漱,我去看食堂还有什么吃,叫大师傅做两个菜,我请大伙喝酒。”李书记说,“到时我们边喝边聊,开思广益,争取早日完成今年的木材上缴任务。”
“好嘞,”父亲答应一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