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致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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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一根杯口粗细,上面有一节短小枝杈的木棒走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说起来的话,有种胜利者的姿态,其中又掺杂着冷笑,似乎又想保持的那种冷峻的气势。
在半躺着的郝勇的床前:“你该起来活动一下了。”然后不由分说的将郝勇从床上拽起来,接着把他完好的右腿扒拉到床下。这一系列粗暴的举动,让郝勇的左腿一阵阵的剧痛,呲牙咧嘴不住的哀叫,可她却置若罔闻,完全没有了早晨起来那种细心。
“站起来!”她把那根木棒朝郝勇怀里一推,大声地命令着。
好勇无奈的坐在床前,咬牙等待着这一波疼痛缓缓过去。
“我还用等什么好看呢?现在就觉得自己挺下贱的。”傲骨,这个曾经怂恿着自己果断离开体制,又支撑着自己一路咬牙坚持到如今并小有成就的东西,怎么就在眼前这个喜怒无常、无法琢磨的怪人那里——当然,还有那匹狼——被一点点敲击的粉粉碎,只能无条件地服从她的命令和呵斥,自己没有半点儿反抗的能力——开什么玩笑,你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郝勇拄着这根刚刚做就的新拐杖——被剥去树皮的枝干上,还残留着稍有些黏手的汁液——左腿微微蜷起,右腿跟着拐杖,一步一跳的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叨咕,走出了这间让自己迷惑、恐惧和不安的木屋。
站在穿过茂盛的森林而投下来的阳光下,郝勇周身感到一股温暖,但内心却始终在深不见底的冰河中浸泡着。一丝微风吹过,他贪婪的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那太阳、那空气,郝勇似乎已经与之隔绝了一个世纪——仰起头来,顶上高大的树冠枝叶相连,木屋在它们的身下,则显得娇小可人。
“这边来,快点!”怪人已经站在了木屋的东南角,面向北侧着身子催促着。
郝勇明显还不能很好地驾驭这根拐杖,但仍尽最大的努力向前紧跳了几下,由于用力过猛还差点摔倒,终于也走到了怪人刚刚所站的地方,此时的怪人已经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在“远方”等着郝勇。
当郝勇再奋力走到屋子西北角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了——他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汗水湿透,因为这些汗水除了疼痛导致的,就是被惊恐所吓出的冷汗——当下的这身,就是因极度的、突如其来的、毫无任何预兆就出现在眼前的恐惧而瞬间涌出来的——郝勇感到自己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全身的汗毛孔已经完全收紧,使每一根汗毛、每一根发都炸立起来。裤裆的子孙袋也紧缩成一块石头,将两个蛋蛋使劲压入腹腔,小腹不住的酸胀。
此时郝勇的脚边多了一匹狼,那只怪人养了五年的狼,在丝毫没有防备下从屋后不知某处的角落里猛地窜出来,两只绿莹莹的眼睛发射出嗜血的光芒,张着满嘴白森森的獠牙,鲜红的舌头随着跑动不住地颤抖。
“咄!”
狼猛地刹住了脚步,但强大的惯性仍将它送到了郝勇的身边,抬起头,两束绿光在郝勇的脸上不住地扫视。此时已经灵魂出窍的郝勇,两眼机械地望着“远方”的怪人——似乎眼睛稍微有一点波动就能在瞬间葬身于狼口,全身僵硬直直地站在那里——狼似乎对主人的喝止有些不满,仍不死心的它还是意犹未尽的围着郝勇转了一圈,好像在期待着怪人的一声令下。
怪人哈哈冷笑了两声,声音是那么的阴森恐怖,无比的刺耳。随后挥了挥手,那匹狼在停顿了几秒钟后,终于悻悻的走开。
她将郝勇引到一片足有人的小腿那么高的繁盛杂草丛中,在秋风的吹拂下,有些草已经变黄,却仍旧保持着纤弱的直立,根下堆积了很厚的一层不知道多少年来生死轮回的腐叶,踩上去软软的。怪人拨开更深处的草丛,弯腰拉开一块木头盖板,幽黑的洞口就像是足以吞天食地的嘴,向他们张开。
“下去!”
郝勇站在她的身后,惊恐的不知所措,只剩下轻轻地摇头。
怪人的脸立时开始狰狞起来,吼叫着重复了刚才那两个字:“下去!”
郝勇瘸着腿,一步步艰难地向那张黑色的嘴边捱过去。洞口不大,但容一个成年人进出是没有问题的。下面有一张木梯,大概有个五六级高。
“快点!”怪人的耐心似乎所剩无几。
郝勇只得转过身背对着洞口,松开了手中的拐杖,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地即将摔倒。怪人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郝勇顺着手慢慢向怪人的脸上看去,似乎是在寻找一种可能,但只有木然。
就在即将将左腿探向洞口的刹那,从怪人的身后,郝勇看到了那只隐藏在屋后灌木和草丛中的狼,正咧着嘴盯着自己。它三角形尖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冷血,而是在笑——是的,郝勇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狼的确在笑——它是在笑自己。一旦陷入这个黑洞,就再也无法看到这世上的一切美好。
怪人扭回头,也看到了自己的狼——她应该更明了狼的微笑的含义——马上又转回来,“别等了,快下去!”
郝勇迫不得已慢慢沉下身子,先将左腿垂到梯子左侧的空档,双手撑着地,又把右腿探下去踩在梯子上,用力蹬了蹬。在确认踩实了以后,两只手才慢慢交替着离开地面,扶住了梯子,然后一登一登地向下跳去。身体每一次摆动,带来的都是钻心的疼痛,郝勇头上如雨的汗水也随之被甩向四周,摔的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