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苦旅求繁花
文/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唐祁泽浑浑噩噩睡过去,顾铭舍和付铭便也一同离开了医院,现在荆无秋还没醒,可容槐却快要出现了,两个人心里都有几分没底儿。
主心骨儿不在,其他人都有些惶惶不安的意味,毕竟平日里,动脑子的事大多轮不到他们,他们只需要执行就行了。
夜空沉沉,星子零落,看守所中,一片惨淡的月光从窗棂照进,照在牢狱里那人惨白的脸上。
君若竹吐出口血,看着眼前那个面容刚毅的男人,扯了扯唇露出一个讽刺凉薄地笑容。
君行风将手上的藤鞭一扔,冷斥一声儿:“你这个逆子!简直冥顽不灵。”
君若竹身上的衣物尽数破损,堪堪遮掩着皮肤上皮开肉绽的血痕,他眯着眼睛仰起头,淡淡开口:“是我冥顽不灵,还是你冥顽不灵?”
君行风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一向乖巧的孩子,会堂而皇之的逆反他。
像是一个宠物,本来乖乖巧巧养了好几年,突然咬了主子一口,让人恨不能剥皮抽筋,直接下锅烹煮。
君若竹以前一直很乖,乖的没有一点儿脾气,他以为他拼尽全力试一次,总有出头的机会,可他想错了。
他从来都没有机会的名额,无论他怎么努力,做的再怎么好,挤得头破血流也好,拼的只剩半条命也罢,他都不可能得到那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人生若苦旅,苦旅求繁花。
跟荆无秋一比,君若竹觉得自己前半辈子活的简直像个笑话。
君行风气急,滚红的烙铁狠狠地印在君若竹胸口,那端方如竹的君子咬紧下唇,将痛苦压在喉咙里。
皮肉烫焦的声音跟着难闻的气味,血珠顺着他的唇角滑落下颌,又顺着下颌砸落在地面。
可这根竹子,就那么立在风雪里,不折不弯,傲骨挺立。
不自量力者不合时宜,痴等繁花再开,明知繁花不会再开的时候,就是直面风雪摧残的时候。
君行风一把将手里的东西丢进水里,发出滋的一声响,他暴跳如雷:“你是非要跟我作对到底了?”
“是。”君若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却透着一股子坚定不移,“父亲…你以前指着一棵枯树告诉我,总有繁花开,总有少年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棵枯树不会再开花…我这个少年人…来这一遭不过是倥偬半生一事无成…”
君若竹咳出一口血,他骤然压住咳意,声音骤然加大:“您满意吗?这就是您要的盛世么?您睁大眼睛看看,您抛弃信仰换来的东西,究竟是不是您想要的?”
君行风攥紧掌心,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开。
君若竹垂下头,长呼口气,唇上的血滴落在地面,渐渐凝成一滩。
荆无秋自身难保,现在还有人会救他么?
他有些神志不清的扯了扯唇角,应该相信那帮人的,那毕竟是他唯一一次主动选择的伙伴。
……
时间一晃,便是十天过去。
君若竹和萧江箬踏上德莱华那片土地的时候,只觉得恍然如梦。
商陆笑了笑:“两位,欢迎来到——德莱华,我的故土。”
事情说起来,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是那么难。
君若竹进去当天,凤怀舒便给君若竹带了消息,当他看到吊着一口气的人的时候,只觉得心里犯堵。
凤怀舒告诉他,让他想办法逃离被审判的命运,只要离开枪兰,褚璃就有办法让他离开。
于是凤怀舒和他一合计,把一盆水泼他身上了。
疼是疼了点儿,倒也如愿发了高烧。虽然不应该,但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有些时候,事儿拖得越久越麻烦。
凤怀舒这是完美利用了枪兰的机制,起码他们不会虐-待犯人。
枪兰看守所的犯人看病,是直接送到枪兰外的同名医院,“荆无秋”的尸体也停放在那里。
君若竹一被送进去,商陆盯梢的人就通知了褚璃行动。
偷梁换柱,是褚璃最擅长干的事儿,她伪装成萧江箬,跟几个伙计抬着个担架,以验尸为由混了进去。
在打晕了一个医生后,将其伪装成君若竹,顺手将真的君若竹伪装成“尸体”带出看守范围,再换上医护人员的衣服大摇大摆的离开。
有凤怀舒帮忙放水,再由付铭在外接应离开,可谓是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
商陆和宋椋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有人手,凤怀舒的人就算反应过来也没用,他们怎么着也是追不上君若竹逃跑的速度的。
德莱华港口,白鸽不怕人的四处停留,有鲸鱼发出鲸鸣,在海湾附近高高跃起。
一个年轻人迎着他们跑过来,惊飞了许多白鸽。
他挥了挥手,人未至声音便先到了:“六爷,你和二爷的事情办完了?”
商陆指了指扶着君若竹的萧江箬:“还没办完,不过快了。吴琦啊,他俩就交给你了,我可告诉你,这两位是我商家的座上宾,少了一根儿头发丝儿,拿你是问。”
吴琦耸了耸肩:“打工人,打工魂。得嘞,包爷满意。”
商陆看向萧江箬,笑了笑:“你们俩多保重,下次再聚,就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萧江箬感激的点了点头:“六爷保重。”
……
这十天,容槐只是给荆岁安发了封信,并没有出现,倒像是点到为止的试探。
荆岁安琢磨了一下,除了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悲痛的模样,顺带着举办了“荆无秋的葬礼”,日子过得一切如常。
他不敢贸然动作,现在的局势很微妙,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容易满盘皆输。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两方人谁都没有大动作,除了,城中时不时有命案发生。
由于枪兰积压的案子都快成山了,君若竹的通缉便被自然而然的压了下去。
要不是凤怀舒知道荆无秋还在睡着,他恐怕就要以为是这个人为了转移视线做的了。
林沭阳看着堆积如山的案宗,哀嚎出声儿:“天呐天呐天呐!!最近是怎么了?!!”
凤怀舒按了按太阳穴:“多事之秋,你啊,老老实实加班吧。”
林沭阳灌了一大口咖啡:“副队,你会跟我一起的对吧?”
凤怀舒抬头看了眼,就看到那人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只得无奈叹口气:“你不说,也是咱们俩一起。”
要说枪兰也算是倒霉,两方神-仙斗法,最后枪兰遭殃。
渔网已经细细布置好,只等着一朝撒下,一击即中,顷刻毙命。
只是谁是鱼,谁是钓鱼的,还尚未可知。
……
一场暴雨,玫瑰被绞杀在风雨里。
赵廉的葬礼,在一个小雨纷纷的天气。他本想自尽,起码给自己一个全尸,可最后,他死在了手术台上。
他不能自尽,不想下去之后看到他心爱的人幽怨的目光。
赵蔺在世上唯一一个亲人没了。
此时的赵蔺,跪在墓碑前,雨水打湿了坟前的花儿,也打湿了他的发丝。
宋椋打着伞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赵廉进手术室前,似有所感地将赵蔺交给了宋椋,他说——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照顾好他。”
“宋椋,对不起…”
宋椋垂下头,只看到他湿透的发丝,他放轻了声音:“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没办法…放下那段过去,所以我没办法接受你,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赵蔺抿了抿唇,“在遇到兰清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活的那么恣意任性。我永远无法像他一样,拒绝一切不愿意,成为最骄傲的自己。”
“爱如果要斤斤计较地衡量是否公平,就不是爱了。在我这里,你可以比他恣意,你可以比他任性,你可以做最骄傲的自己。”宋椋半跪下来,将外套搭在赵蔺身上,“不过倒也还好,你可以没有我,但我不能失去你。”
“你蠢吗?”赵蔺侧头看他,抬手抓着他的前襟,“我在拒绝你。”
“我知道啊。”宋椋眨了眨眼,“我可以等的,等我的苦旅,开出你这样一朵繁花。”
赵蔺憋闷的把外套丢进他怀里,转身跑进了雨里。宋椋愣了半晌,想要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迈出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
半晌,他抬起手,拨通了书长意的电话:“我好像把他惹生气了,怎么办?”
书长意声音透着几分无奈:“老板,一个男人我都猜不透,你让我怎么猜一个我只见过几面的男人?”
宋椋站起身,捋了把头发:“算了算了,我去追他。”
书长意问道:“老板娘不愿意说的事,需不需要我帮你调查一下?”
“不许叫老板娘,他跟我一样是男人。哎,我可以等,等他愿意告诉我。”宋椋苦笑一声儿,“等他,愿意成为我的那树繁花。”
电话挂断,书长意坐在回鸢尾城的车上,托着下巴长叹了口气——老板追夫效率有点低啊。
鸢尾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到底还是在各城都传的沸沸扬扬。玫城这边儿,宋椋有意把消息压了下来。能帮的地方他还顺手推波助澜帮了一把,当然,这也是瞒着赵蔺的。
毕竟赵廉这几日情绪低落,状态差的离谱。
书长意能在这个时候被宋椋遣回去倒也情有可原,一是避免错过什么重要的事,二是她目标较小,不会出意外。
不过书长意觉得,以现在那边乱成一锅粥的局面来看,只要自家老板和老板——未来的小老公安安稳稳的待在玫城,或许就不会受波及。
有人说,人常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或行为,这些事都是有违天道的。
然,世间事总是绝无绝对。
天道?天道还会轮回,可它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轮回一个给人看看。
起码书长意拿到赵蔺以前的经历资料时,是这么想的。
现在她只希望,她家老板的感情路,比她顺遂吧。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