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极活泼的人。他的笑声总是先于他的身影窜入屋内,仿佛那声音竟有脚,能自行奔走似的。邻居们见了他,便不由得要笑,因他见了谁都要招呼,且招呼得极响亮,连村口的老槐树似乎也因他的声音而颤动几下叶子。
他爱喝酒,但酒量实在算不得好。三杯黄汤下肚,脸便红得像秋后的柿子,话也愈发多了。这时候的他,常常拉着我的手,絮絮地讲些我听过千百遍的旧事。我虽已能倒背如流,却从不打断他,因为知道他的快乐有一半是在这讲述中的。他讲着讲着,忽然自己先笑起来,那笑声便如铜铃一般,在屋子里四处乱撞。
他待客极是热情。每逢有人来,他便忙不迭地排开桌椅,又唤母亲去炒几个鸡蛋。客人若是推辞,他便瞪圆了眼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直到对方坐下才罢休。有一回,一个过路的卖货郎在我家歇脚,父亲竟与他聊到月上中天,临了还硬塞给他半袋米,说是"路上吃"。母亲为此叨念了半月,他却只是笑,说人家出门在外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