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枉凝眉〕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宝玉听了此曲,散漫无稽,不见得好处;但其声韵凄惋,竟能销魂醉魄。因此也不察其原委,问其来历,就暂以此释闷而已。因又看下道:
〔恨无常〕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拋。荡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分骨肉〕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拋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批注】“终身误”说的是薛宝钗。“金玉良姻”指代贾宝玉和薛宝钗的结合,“木石前盟”则代指贾宝玉与林黛玉的前世约定。“山中高士”说的就是薛宝钗,“世外仙姝”说的是林黛玉。这首词就暗示了薛宝钗的爱情结局,那就是和贾宝玉举案齐眉结成夫妻但是却终究没有获得贾宝玉的真心,贾宝玉自始至终念念不忘的仍然是林黛玉。最后的“意难平”既指贾宝玉娶了薛宝钗后对林黛玉的念念不忘,也指代薛宝钗嫁给贾宝玉后终究无法获得对方真心的苦闷。这也是人间男女婚姻爱情中很常见的一种现象了。
【批注】“枉凝眉”说的是林黛玉。“阆苑仙葩”指的是林黛玉,“美玉无瑕”代指贾宝玉。这首词中交代了这两个人终究是有缘无份,她们有着前世的因缘故而今生相见,但是却没有今生做夫妻在一起的缘分。所以最终只能落个“枉自嗟呀、空劳牵挂”,最后那流眼泪则代指林黛玉的形象,一生泪流不断,最后泪流而尽。
【批注】“恨无常”说的是贾元春。“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这既是对贾元春人生命运的感慨,也是对贾府最终命运的暗示。贾元春享尽人生富贵,却在那最富贵的时候丢了性命“芳魂消耗”,故而终究体会到“万事全拋”的感慨。后半段则暗示元春死后将会有托梦的情节,梦中告诫贾政夫妇人生无常,奉劝家人从政治斗争中及早抽身。
【批注】“分骨肉”说的是贾探春。“一帆风雨路三千”也就点出了贾探春的结局,那就是远嫁他乡,也只能“把骨肉家园齐来拋闪”。而后面几句又以探春的口吻写出了探春远嫁的心理矛盾。一方面探春远嫁内心悲苦,但另一方面又告诫爹娘“休把儿悬念”,不要哭坏了身体。面对人世悲欢离合,探春用“穷通有定,离合有缘”来安慰父母和自己,希望大家都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