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散步,漫无目的,只随性而起,随心而走,自在闲适,心境悠然。
不知不觉间,又一次爬上了河堤。冬日的天空,伴着永远也散不尽的雾霾,依旧灰濛濛一片。阳光努力穿透层层阻隔洒向大地,却力不从心,稀薄,惨淡,冰凉。河水却像看穿一切的智者,清澈如初,不动声色,无忧无惧,独自深流。
北方冬日的田野,早已褪去昔日的繁华,苍茫,沉寂,辽阔。世间万物皆收敛踪迹,蛰伏冬眠,休生养息,做着色彩斑斓的梦,为春天的召唤养精蓄锐。
驻足远眺,河岸尽头,一片树林在逆光中影影绰绰,枝条纤细如发,树影疏密有致,光晕柔和,淡墨氤氲,有种神秘的美感。
脚边,衰草绵绵,踩上去松软厚实,“咯吱,咯吱”声响,如在雪地行走;枯黄的草色,铺满河边,随两岸向远处伸延,与田中麦苗的色彩相衬,泛金的黄和油油的绿,和谐,相伴,并无违和感。
一大片芦苇正与风缠绵。芦花是那身姿曼妙,略显羞涩的女子,低眉顺目,温柔垂首;而旷野的风却雄性剽悍,一阵阵如波涛汹涌而来,给芦花们一个热烈而奔放的拥抱,却又匆匆而去,空惹得芦花们前俯后仰,摇摆不定,心旌荡漾。
信步前行,“扑楞楞~”,几只野鸡从芦苇丛奋力冲天飞去,只留一个同伴在茂密的苇丛惊恐挣扎,左奔右突,“扑扑”声残烈,终于突出重围仓皇逃走。怕是受了我的惊吓吧,可我何尝不也被这突发状况惊得心脏“咚咚”直跳呢。不禁莞尔一笑。
冬日的河岸是鸟儿的天堂。举目可望的,尽是黑白花羽、翘着长尾的喜鹊,和身形灵巧的麻雀们的身影,它们成群结队,如影随形,或栖息枝头,或嬉戏水边,或静立在电线上,或跳跃于树林间,“吱吱喳喳”,永远有争论不完的话题和使用不完的精力。这些小可爱。有心近前仔细观瞧,不料这些小精灵却心存介备,齐刷刷振翅飞去,只把脆生生的鸣叫留给了我。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倾洒而下,行道树在路面印上修长而斑驳的影。一个老人独自坐在树影下,肤色黝黑,双手皴裂,满脸沧桑;却目光平静,注视着田野里发生的一切,面无表情,似陷入深思。是在盘算明年的收成吗?还是为家事烦恼?我不得而知。猜想老人年事已高,应该早已洞悉这世间的一切,四季的更替,万物的枯荣,人生的沉浮,生死的轮回,都是大自然不可违的规律。无以为何事喜忧,也不必为未来恐惧,该来的总归要来,该去的不必挽留,一切生于自然最终也要回归自然。惟有这眼前的天空、大地、河流、树木……,这万物生灵赖以生存的世界,以宽厚仁慈的胸怀,容纳着和平和灾痛,在无休无尽的轮回中存在到永远。
想必老人和我一样,离不开亲近了一辈子的大自然吧。
老人起身拍了拍尘土,蹒跚着走远。我也返身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