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头的雨滴,一下一下地落入自己掘的窝窝宕。
这个鬼天气,老早就说今天有雪,有中雪,还有暴雪。
鬼扯。
地上除了一摊一摊的积水,就剩下走不动而躺下的风,把那些黄叶旋着窝儿留在水宕边缘,不想走远。
哪有雪?冷倒是真的。
我是漆匠,讨厌这冷冷的天气,我批灰,它不让干;我打磨,它让腻子粘住砂纸;我想喷漆,它不让漆流平,长长短短的挂着,好似跟我较着什么劲。
因为冷,雾气濛濛的。
看近处,目之所及,凡肉眼能见的,都被一层薄薄的雨雾包裹,朦朦胧胧,他们说诗人喜欢这景象。
我是近视眼,江湖人称“哈子”,看什么都朦胧,都让朦胧腻歪了,打心眼里头不喜欢。
也许这就是诗人与漆匠的区别所在。
把视线放远一点,再放远一点,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半截栲栳雄峰,灰白的云雾隐去了它的上半身。
听说山上的菩萨很灵验,他们说的,我都当真了,因为仰慕,我去过两次。
第一次记得是读初中时,随堂姐划盆至牯牛大坝,而后翻山越岭,山是草荒树秃的山,岭是壁陡严严的岭,憋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上去,祷告求签,希望来年继续有学上。
而来年,我辍学了。
第二次去时已在外流浪多年了,西装革履的,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人儿一样,心虔诚得无人能比,依旧祷告求签,流年、谋望、婚姻依次求。记得流年谋望都顺,就是姻缘迟迟未动。
后来一直没去过,总之还好,姻缘虽迟了点还是动了,很庆幸。
柴米油盐的日子在看得见栲栳雄峰的时间里慢慢走过,从前的年轻气盛被打磨殆尽,生活经营得一地鸡毛。
心平气和的时候看看栲栳雄峰,它很美。
心烦意躁的时候也去看看栲栳雄峰,它依然如故。
现在呢?
它被隐在云雾里,模糊不清。等它现身的时候,肯定银装素裹了。
因为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雪,有中雪,还有暴雪。
有雪,就冷。
这个鬼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