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高中三年的课程终于在国庆节之前结束,学校组织模拟考试,大家把课桌一排排的摆在操场上。我和安君坐在最后一排,就像是离了群的大雁。
考试的时候安君除了语文认认真真答了题,其余的时间都在草稿纸上画漫画。所有的漫画都只有一个主角,一个身上流着血的小姑娘。安君把小姑娘画的很漂亮,身上穿着各色的短裙,头上扎着蝴蝶结,脚上鞋的款式一成不变。
我指出来她的这个缺点,她捂着脑袋说:“美丽的公主没有钱买新鞋。”她说完这句话我才发现她脚上的球鞋已经破了一个洞。
我们在午后的阳光下去买鞋,那会儿街上还没有那么多的品牌。我们到人民商场,买了一双六十块钱的双星球鞋。安君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还没穿过这么好的鞋呢。
我说,那你是过的有多惨啊。
安君叹气说,是啊,本来就过得很惨。大大的眼睛里流落出来无限的悲伤,这是安君除了B罩杯之外,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的那么消沉。
我说,既然这样那就再买一双,我还有钱。
安君看了看我说,还是算了吧,你对我这么好,万一我爱上你了可怎么办。爱情可不是一个好的玩意儿。
哎,她用玩意儿这个词形容爱情,这很新奇。
她接着说,咱们做朋友的话永远都不会厌倦,就算是厌倦了也没关系,那就分开一段时间,等咱们再相聚的时候咱们依然会喜欢对方。可是爱情就不行了,真的厌倦了那真的就是厌倦,想要再喜欢回对方的身上,太难了。而且,很多爱情都是仇恨的开端,爱的越深,最后的仇恨也就越深。你没看电视吗,上面很多的仇杀案都是因为爱情而起的。
她又神秘兮兮跟我说:“就像我妈和我爸。”
我佩服安君的理论,但是我没有问她爸妈的事情,后来安君跟我说起来她的父亲母亲,我才真的感到震惊。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她母亲的模样,人虽然到了中年,但还是很美丽,眼睛大而温暖。最后还是给她买了一双皮鞋,现在我都不记得什么牌子了,似乎连样子我都忘记了。只记得似乎是白色的小牛皮,还有一些英伦风。那个卖鞋的大姐说安君:“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这双鞋穿在你的脚上一定很合适。”安君瞬间红了脸,鞋子装好之后拉着我就跑了出去,坐在商场外面的台阶上不停的掉眼泪。一边哭一边问我:“我美不美?”
我说美。
安君说:“我妈妈从来没这么夸过我。”
哭完了,安君一抹眼泪,噗呲笑了,手指修长的捂住脸:“我真是太丢人了。”
我说,没关系,这算什么,高一的时候我还一跤摔倒在屎上,身上臭了好几天呐。
安君哈哈大笑,真的假的?
第一次模拟考试结束,我数学考了十六分,除了那些缺考的交白卷的,我应该是最低分。但我并没有为此难过,本来我也不喜欢数学这个东西,都是没什么感情的数字,显得过于冰冷。我地理考了一百三十九分,莫名其妙的拿了个全市第一。班里的同学和老师也都觉得莫名其妙,班主任生平第一次夸了我。但班主任夸我的眼神很不善,仿佛这一切我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这对我来讲无所谓,再好再坏都无所谓,我没想通过考一个什么样的大学来证明自己,或者来给谁带来荣誉。也没人希望我带来荣誉,大家都很忙。
第二次模拟考试也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我英语考了二十一分,历史又考了全市第一。班主任有些不淡定了,他就是教历史的,他夸赞我的时候眼神有些吓人。后来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和我长谈了一次,大意是说要是我稍微努力一些,还是可以考一个好一点的大学的。“我听说你跟那个什么安君的老是混在一起,以后少和那种人在一起混。你和她不一样,你是有未来的。”老师都喜欢说这种话,但我不确定我有什么未来。未来应该是很开心的一个东西,但我和安君在一起就很开心,我觉得安君比未来好。
第三次模拟考试的时候是十一月,操场上落满了柳树和杨树的样子。叶子干巴巴的,踩上去咔嚓咔嚓的响,清脆的就想是小当家干脆面。安君很喜欢吃小当家,吃小当家并不是为了集卡,而是为了享受那种咔嚓咔嚓的感觉。安君告诉我,生命就应该是这样子,清脆香甜。安君穿了一件厚毛衣,袖边和领边都有一些磨损,毛衣上有黄色的皮卡丘,散落在毛衣上,就像它们在公园里玩耍一样。安君胸前坦坦荡荡,比卡丘在上面蹦蹦跳跳。因为安君在蹦蹦跳跳,唱小兔子乖乖,唱着唱着就仰头疯癫大笑,笑声吓人。夕阳的余晖照在人的身上很温暖,就连不远处的厕所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是那么的富丽堂皇。
安君问我她是不是觉得她有些不正常。
我说是。
安君说,咱们都是从别的世界来的,有些频率对不上。
十一放假的时候,学校里光溜溜的,除了秋风吹荡的法桐树,一个人都没有。安君领着我去了一趟女厕所,说是让我见识一下女厕所的风光。到了厕所门口我没敢进去,说站在厕所外面等她。透过镂空的水泥窗户,我能听见她小便的声音,刺啦刺啦的喷在墙壁上,声音清脆。女厕有一种怪怪的味道,和男厕所相比似乎更冲。
后来我把厕所味道的事情和安君说,安君问我:“是不是更骚?”我说是。
那天我在外面等她撒尿,她在里面大声的问我:“撒尿的声音性感吗?”
我哈哈大笑说性感。谁知道我刚说完,崔笙从厕所里面走了出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骂我:“流氓。”
本来我以为厕所里只有安君一人,要不然我哪敢堂而皇之的在女厕所和她开这种玩笑。安君在里面估计也听到了崔笙的话,等她出来的时候,崔笙已经走远了,安君指着我哈哈大笑,然后说:“我让你进去你不进去,吃了大亏你知道吗?”
我这才明白安君的目的。
安君神秘兮兮的跟我说:“崔笙下面是白的,没毛,一丁点儿都没有。哎呀,你不看真是太可惜了。”
我们看着镀上金边的厕所,安君又说起来崔笙:“你知不知道,你日记本里的那两句是谁写的?”
我奇怪的看她:“难道不是你写的吗?”
安君哟了一声说:“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写字可没那么好看。那都是崔笙写的。”
我不太相信安君的话,安君说:“说实话静吾,你真的是太愚钝了,就像木桩子一样。崔笙喜欢你好久了,你不知道吗?”
我说:“我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
安君手插兜里在操场上摇晃,说:“女人这种动物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动物,比母猴子母鸡母马都要奇怪,爱情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东西,比仇恨忧愁感激奇怪的多。所以这两个奇怪的东西加在一起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想了想说:“奇怪。”
本来我以为安君会就这个问题继续探讨下去,谁知道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提议去吃米线。米线店在师范学院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幽静偏僻,生意也算不上好,但那里的米线味道奇好,我和安君都喜欢吃。原来的时候我们聊天,说起这家米线,原来在此之前,我们都曾频繁光顾。安君知道我之前也去好多次,顿时感叹了好久,说那时候就认识我也不至于和老师睡。
每次去我们都会放很多的辣椒,然后满头大汗,嘴里吸溜吸溜的发出响声。那会儿的米线很便宜,小碗四块,大碗五块,里面还有牛肉块。过了十多年我又去了那个地方,米线店的老板还记得我,她问起来和我一起的安君:“那个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我还以为你们会结婚。”那时候米线已经涨了钱,小碗十二,大碗十五,肉也没了,想吃肉得加钱。
我们俩吃的一头大汗,嘴巴辣的通红。我提议去师范学院散步,安君同意了。师范学院依山而建,面积很大,大学生们走得很快。
我问安君以后想干什么。
安君说想干杀手,见到不爽的人拔枪就射。然后安君说:“咱们以后可以一起去抢劫,抢完劫就去花天酒地。然后咱们秘密的生活起来,谁都找不到,在幽黑的屋子里你疯狂的干我。生了孩子咱们带孩子一起去抢劫,受了咱们的熏染,他长大可以继承父业,也当劫匪。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了想觉得也很不错,但是有一个疑虑,一定要在幽黑的屋子里面干你吗?
安君挠挠头发,困惑地说:“嗨,也不一定,你也可以疯狂的干别人。我自己去抢劫,然后抢到钱咱们三个一起花,也是可以的。”
我为安君的宽阔胸襟赞叹不已,虽然她只有B罩杯。。
后来我们遇到了安君的表哥。安君的表哥长得很好看,个子高高的脸上白白净净,看到安君很高兴:“这是你男朋友吗?”安君摇摇头:“不是,还没一起睡过呢。”随后他们聊起来对方的母亲,还有一些家长里短。虽然聊得火热,但我看的出来,安君表现的很克制。后来学校里响起来铃声,安君的表哥要去上课,我和安君就出了师范学院。安君告诉我,她和她表哥也睡过,那时候大家都很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没干:“他摸我胸,然后亲我,那时候我都没长毛。后来他要扒我裤子,我没让他扒。并不是不想让他看那里,只是那时候还没有长毛,觉得自己还不是大人,会被他耻笑。”
“他高一交了女朋友,在家里睡了,那时候两个人肯定不是第一次睡,干得很激烈,那个女孩很瘦,但是浑身充满了力量,浑身肌肉上下浮动,就像是海浪一样,叫的也响。最后的时候女孩还哭了,一边哭一边叫。我就躲在衣柜里,是他让我躲进去的。我在里面看了很长时间,直到他们做完。唉,说起来惭愧,那时候我才十四岁,月经刚来没多久,下面就湿的一塌糊涂,不要说内裤,就连裙子后面都湿了一片。回家被母亲发现,骂我贱货,还骂我不要脸。”
“我知道我母亲嫉妒我,一个母亲会嫉妒她的孩子,你能想象吗?真是太惨烈了。”安君看着太阳发呆。
当时我并不知道安君说的意思,我只觉得安君很酷,说话的样子也很牛逼,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后来我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只有女人才能明白的,男人根本没办法知道。所以在古希腊的故事里,智慧之神是女的,战争之神也是女的。阿瑞斯是战神,但不是战争之神,说明阿瑞斯只会用蛮力,而不会用他美丽的脑子。
因为男人崇拜力量,所以当男人崇拜力量的时候,总会忘记他们还有脑子这个好东西。所以男人总是不可避免的愚笨。
愚笨而肮脏。
“但是不包括你,静吾,总有一少部分的男人是克制的。就像有一部分女人也只会用蛮力一样,当然也有一部分女人只会用外貌和身体,这也是极为愚笨的行为。女人一定要学会用智慧,这才是女人和男人最大的区别,而不是两腿之间。”安君总结道。
我觉得安君的理论很牛逼。后来我想了想,之所以不崇拜力量,可能是因为我懦弱又胆小。懦弱又胆小的人怎么会崇拜力量呢?
安君说:“可是你的家伙很可观。”
“家伙客观算什么呢,都没有实际的用途。”我说。
安君觉得我说得很对,那东西本来就是个麻烦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