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高松鹤不群
叶孤城出去，又回来。
叶孤城出去，又回来。
出去，回来。
身上的伤口，有时多，有时少。
“我上次遇到一个左手反握拿刀的家伙，他那种姿势，在实战里果然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像这样，他竟然可以从这里撩上来砍了我一刀，你真该看看，他当时被我打败时的表情！”
叶孤城指着自己右肋偏上一点的位置，大呼好险，却又忍不住洋洋得意道：“啧啧！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啊，我差一点就死在他手里了！哈哈！”
小晗笑得东倒西歪。
“我的剑气，现在似乎越来越有自己的意识了，连我的身体里面也钻得进去，跟那两个昆仑山的修行者教我的内力有点相似，真希望能够从剑气的里，领悟到更多武学的奥秘啊……小晗，你觉得我应该去找那个木道人去请教一下吗？我有好多问题都得不到解答啊……”那几天，叶孤城满嘴的烦恼忧愁，但挂在脸上的，却是满满的快乐幸福。
“有的人明明看着就是普通人，却强的要命，不知道平时都是怎么练习的，像上一次我就遇到一个跟我在酒馆里打架，只用一把油布伞，就可当作兵器的怪老头。那次之后我最大的收获，就是不能用名气的大小来评断一个人的强弱。”叶孤城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对着天空，仰头干掉一大碗酒。
小晗看着他，也龇牙咧嘴地干掉一小碗酒。
“木道人曾经提过的那个使棍的崔英，果然很有两下子，他用的是竹棍，但他的棍法跟那个昆仑山的修行者又不大一样了，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骨头断掉又愈合起来的痕迹，虽然我有剑气护身，但被他的棍砸到了，骨头还是会断。”叶孤城展示着身上的新伤痕，任由小晗摸来摸去。
他一直都很喜欢如此带着抚慰的触摸。
“常常都会听到对手一边出招，一边嘴里呼哈乱叫，小晗，我也很想给我的招式取一些名字，这样比较有气势，呼呼哈嘿，你觉不觉得，有名字的剑法会比较厉害？”叶孤城认真地问道。
“会吧……会很有武学大师的风范！”小晗肯定地点点头。
“是吧，那要取哪一种名字好呢？总之要有一点统一性，你觉得用龙怎么样？”叶孤城陷入思考。
“用仙好了，神仙比龙感觉要厉害一点。”小晗很认真地回答。
“啊！仙啊……挺不好意思的！”叶孤城伸手挠了下后脑勺。
于是两人当天晚上就帮所有的招式起了名字。
“上个月我在江城，遇到一个会使用刀气的高手，我不知道该不该杀他，因为看起来他好像才刚刚领悟了没多久，肯定还会继续变强的样子……于是我就把他放走了……小晗，你觉得我做的对不对？”叶孤城脸上有点纠结，愣愣地看着插在地上的长剑。
小晗静静地洗着衣服，一边想像着他现在的心情。
“我又听说了一次，关于那个江南的少年高手的事，传说他可是凭着一把剑，打遍江南无敌手，很多人不相信，但我很清楚，他一定也是个领悟出剑气的高手……如果木道人当时提到的那个少年高手就是他的话，那么，他不只比我早一步进入了剑气的境界，而且，他的剑气范围还大大超越了我！”叶孤城有点兴奋，对着小溪流水乱砍一通。
没有人比小晗更高兴了，她最喜欢看到叶孤城兴致勃勃的样子。
“那个应该比我强的男人，他的名字叫西门吹雪，据说他是个天才，我在各地寻找高手比试的沿途，都能一直听见他的名字。真是羡慕啊！比起他，我听到关于自己的评价都不大好，比如疯子啊，野兽啊，狂人啊，疯狂的叶孤城啊，其实只有我知道，这条路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天才，就算是天才，也是很辛苦地拿命在拼，才有变强的可能啊……”
叶孤城说话的模样，就好像跟远方素未谋面的西门吹雪，是多年好友一样。
笑咪咪的阿小晗把刚煮好的热茶，倒进叶孤城手里的杯子里。
“我这次出门，听说有个专门帮人打造兵刃的铸剑大师，据说他的手艺独步天下，有很多高手的兵器都是从他的手上锻造出来的，你看我这把剑，已经是我用过的第几十把了？上面的缺口多得像天花病人脸上的麻子似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找那人帮我造一把剑，长长久久陪我打架。”叶孤城拿着从对手手上抢来的长剑，剑身上刻了一个他看不懂的符号。
小晗凑脸过去看，叶孤城手上的长剑色泽沉稳，隐隐然竟透出黑色的光泽，不禁哇地发出了一声赞叹。
那声音，也让叶孤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个铸剑师。
“你猜对了！小晗，这次我约战的西山一窟鬼，果然叫来了很多的帮手，他们全副武装有备而来，而且全部都是一流高手，逼得我只好又变强了，干脆全部都砍了个干干净净。结果第二天他们又来了，我当然是照杀不误，第三个晚上又来，第四个晚上又来……没完没了的，我杀了整整七个晚上！”叶孤城虽然说得可怕，可他的身上，却没什么新伤。
小晗裸身贴着叶孤城，心脏扑通扑通……
墙角随意放着一把暗藏流光的长剑，剑身上刻着古朴的白云记号。
叶孤城的旅行，总是带着伤痕与笑容回家。
只是到了后来，能说的越来越少，身上也不再有伤。
他在湍急的小溪里走来走去，拿着一根木棒随意舞动。
此刻的叶孤城，光是用挥动木棍斩出的剑气，就足以削开瀑布。
就算有寻常刀剑砍在他身上，也会给他体内的剑气反震，立即断折。
他在河面上胡乱走着，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他所遇见过的敌手，用手上的木棒与过去的对手对打，起初精神还有些集中，到了后来却有点漫不经心，随意动作，放心而为。
那些过去的高手影子一个一个出来，又一个一个再败一次。
只是败，鲜少有人死。
在现在的叶孤城看来，那些高手的破绽越来越明显，攻破的方式可以千变万化。
也不是，就算强攻对手没有破绽的招式，凭仗强大的膂力与猛烈的剑气，自己同样也可以将对手的招式破坏掉。
没有兴趣了。
好无聊啊……
也许，现在的自己，距离最强的英雄，中间只差了一个，那个名叫西门吹雪的男人。
叶孤城烦闷不已，手中的木棒被剑气压迫化为齑粉，随风吹散。
接下来，叶孤城又开始在河面上走过来走过去，有时突然将头塞进沁凉的河水里一动也不动，有时胡乱捞起沉重的河石，高高丢起，又重重接住，然后又开始走来走去。
小晗静静地洗着衣服，看着他净做些乱七八糟的事已经大半天了。
“城哥啊……”小晗放下衣服，站了起来。
“怎么？”叶孤城把头拔出水面。
“怎么这么不开心呢？”小晗歪着头俏皮地问道。
“我……会不会已经天下无敌了？”叶孤城皱着眉头，表情异常的认真。
“那很好啊！”小晗笑笑。
“是吗？”说完，叶孤城又开始在小溪里踱步。
小晗觉得叶孤城此刻烦恼的样子很可爱。
如果她的男人，真的已经天下无敌了，那她也就安心了。
再没有人可以伤害她的男人。
不过小晗也有些不想看到，城哥失去了对战斗的热情后，整天无精打采的样子。
如果那样的话，她反而宁愿他活在危险的精彩里。
将所有不安的等待，全都留给自己。
第二天，叶孤城跑到瀑布底下沉思，任倾盆大水从他的头顶轰然撞下。
现在他还有很多事还不明白，模模糊糊的，一团又一团的影子遮挡在眼前。
可是，已经没有敌人可以让他斩杀，以便从中获得进一步的解答。
年纪轻轻的，就不能继续砍杀吗？
就这样傻傻坐着，假装悟了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现在这种模样，不该是等到自己老态龙钟之后，才该进入的境界吗？
还是，自己应该把剑气锻炼到，足以一刀斩断背后的整座山那样的境界？
有可能达到那样的境界吗？
不，应该问，真的练到了那样的境界有什么用？
难道有那么厉害的敌人，需要用到“一刀斩断大山”的力量吗？
茫然间叶孤城打了个喷嚏，体内的剑气陡然膨胀，瀑布的水往四面八方狂射而去。
“……”叶孤城呆呆地抬头，看了看坐在远方洗衣服，突然淋了一身湿的小晗。
两人就这么对看着，突然就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叶孤城飞身跃起，像一枝飞箭落在小晗面前。
“我想去找那个，唯一有可能比我更强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