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红白机

我是个游戏迷,十足的,从小痴迷于任天堂红白机,像素风的画面让我沉醉,8比特的音乐让我痴迷其中,徜徉在游戏中更是令我神魂颠倒,心无旁骛。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超级玛丽》、《魂斗罗》、《松鼠大战》、《雪人兄弟》等耳熟能详的经典红白机游戏。

我是个坏孩子,至少在父亲眼中是这样的,因为沉迷游戏,被暴揍自然是家常便饭,于是,脸上,腿上,手臂上……凡是皮肤裸露的部分,总是青一块紫一块,亦如我最爱像素一般。

那个时候,所谓的优越感,就是你有了小伙伴们想要的,却没有的东西。最值得炫耀的,就是一台红白机了。我所在的小村子,红白机更是孩子们中富有和权力的象征。

我的邻居,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小男孩,自诩为村子里的孩子王。无论何时,他的窗户边总是围满了小孩。父母经常外出,家里只有他和奶奶,奶奶心慈手软,不忍打他,在暑假刚到来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从抽屉里翻出红白机,以最快速度拼装好。于是,隔着两户人家,我也能听到那诱人的音乐。

我也会趁父母不在家,偷偷溜出去,和其他的小伙伴一样趴在窗户上,看他一遍遍玩着《坦克大战》

“快吃枪,快点……”

“左边有坦克过来了,快点躲开……”

“有炸弹,快去接炸弹,右边儿……”

窗外的小伙伴紧张的指挥着战争,似乎比真正的玩家更为紧张。有时候,“孩子王”会邀请我们一起玩,那是我们凑钱买的一包5毛钱的辣条作为交换条件,争取来的游戏时间。

我们争先恐后、如获至宝地玩着游戏,时常随着游戏剧情大呼小叫。

后来,我萌生了一种强烈的愿望,我也要拥有一台红白机!

镇上供销社橱窗里展示的游戏机,50元一台,那黑色的机身,灰白的蝴蝶手柄,是那样迷人,亦如现在女性曼妙身材对男人的吸引一样。

我痴痴地望着那台游戏机,欣赏它美丽的外包装,视线划过价格标签的时候,内心一阵凉意。50元,对我而言无异于天价了,找父母要钱?除了换回一阵打骂,我想不到别的结果。

于是我开始朝思暮想,课堂上,一遍遍把喜欢的红白机形象画在书本的边边角角,把杜甫改造成超级玛丽,把李白改造成施瓦辛格……那个时候还没有“杜甫很忙”这一说法。不然,我的作品一定会大火一把,我现在这样想着。

为了苦练技术,放学后开始蹭镇上的书店,我一遍遍研究纸模的构造,并且适时拿出小本子绘制,书店的大叔一次次对我冷眼,这么一个只看不买的客人,在那个年代是极不受店家欢迎的,以至于后来我被列为不准入对象,我便没有再去那家书店。

回到家开始整理模型,再凭借记忆中的感觉,历经了1个多月的学习和摸索,我终于做了一个蝴蝶手柄的纸模,为了增加真实感,特意用泡沫板裁切了立体按键,粘贴在对应的位置。我很开心,每天如获至宝一般仔细端详把玩这只手柄,我把它放在我的抽屉里,但凡是不喜欢的课程,就把双手插进抽屉,把玩那支手柄。

老师在讲台眉飞色舞,板书各种知识点,我和其他孩子一样随时附和着老师的提问,然而内心早已经布置好了一个绝妙的游戏场景。讲台如同坚固的城池,讲桌是坚硬的堡垒,老师像是魂斗罗里的施瓦辛格或是史泰龙,扛着机枪扫射,每次老师移动脚步,我都会对应的去按手柄的方向键,似乎是自己操纵的角色一般。有时候,我会设想老师头戴着头巾,身上挂满弹夹,肌肉健硕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我做的很隐蔽,老师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同桌的小伙伴会好奇的打量着我,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我“操纵”着老师,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寒假。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我们期待着各种玩耍、各种好吃的。回到家,我开始央求母亲出工的时候带上我。母亲自然是好奇我的举动,我只说想存钱,便获得了母亲的信任,假期正处于农闲时期。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和母亲出门,去已经谈好的农户家,帮忙做农活。

那个时候的农村,孩子做工并不稀奇,公家也不会多问什么,于是我得以开始了假期的打工生活。摘菜、搬砖、挖野菜……几乎都做过。每天可以存5块钱。母亲每次收到钱,都会把我的那一份交给我,我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的存钱罐里,每晚睡觉前都会倒出来仔细再数一遍,然后装好,还用一本书压着,生怕他们跑掉了一样。

终于,在过了半个月后,我凑够了60多块。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捧着饼干盒做的存钱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了供销社,没等我说出来,老板已经开口了:

“存够钱了?别急,给你留着呢……”

在没存够钱时,我一次次徘徊在店门口,早已和老板熟络,万事俱备,就等着赚钱。而今,钱够了,游戏机终于要属于我了。

我终于得到了那台梦寐以求的红白机,我如获至宝般把它抱在身前,在老板数钱的同时,我又选了一盘“魂斗罗+三目童子+海湾战争+超级玛丽”的四合一组合卡带,在老板确认金额后,我抱着游戏机,快步朝家里走去。一边努力克制激动地心情,一边迫切希望立即到家。

这一路如履薄冰,这一路充满期待。

回到家,父母不在,我压抑着近乎爆炸的激动心情,打开了黑白电视,撕开包装盒,把电视扭到指定的频道。一边来回转动电视天线。每次出现模糊的画面和充满杂音的游戏音乐,都让我血脉喷张,好不容易跳到了一个最清晰的角度,固定好天线后,终于可以开始玩了。

选择游戏,选择难度,调整模式,进入。

“当当……”电视发出了我梦寐以求的美妙声音,很快我就沉溺在游戏中,全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等我扭动着疲倦的身体,才发现已近日落西山,再不久,家人就要回来了。按照惯例,我要准备晚饭了。我恋恋不舍关闭了电视,这个时候才来得及仔细欣赏游戏机。

它周身漆黑,灯光下散发着迷人魅惑的色泽,白色蝴蝶手柄握在手里更显得美丽动人,每一处细节,每一个按键都巧夺天工,就连细长的连接线,都是那般纤细和曼妙,楚楚动人。我轻轻抚摸着有些发热的机身,亦如抚摸一位热辣的美女,我嗅着机械发热散出的略带焦糊的味道,是那般令人陶醉。

我小心翼翼把游戏机装进盒子,爱抚的将它放好,每一个零件,每一根线都收拾的整整齐齐,我把游戏机藏在床底下,才过了不到一分钟,觉得它在阴暗的床下太可怜,又把它搬到了柜子上,不过可不想这么早让父亲知道。想来想去,好歹是在柜子里找到一个位置,将它安放其中,又用一块丝巾盖上,收拾完这一切,我才放心的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这样的日子惊险刺激又快乐。每天下午,在父母亲刚刚出门,门锁上的一瞬间,我蹑手蹑脚踱到门后,透过门缝见父亲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路口的转角处。我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房间。拿出早已经插好线路的红白机,在按下黑白电视按钮,等待画面启动的瞬间,迅速搬好小板凳,以争分夺秒的速度开启了游戏。

那个时候,最害怕的是父亲突然杀个“回马枪”,纵然有游戏的百般诱惑,也无法抵消被发现后暴打一顿的痛苦。于是,从未展现的敏感潜力此刻彻底爆发。我选择了最好的角度,以便玩游戏,余光还能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到路口的情况。

路口到进家门,有30米的距离,这段距离成了我的“生死线”,有好几次,余光突然瞄到了父亲的身影,我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游戏机胡乱盖在被子下,并且关好了电视,等父亲冲冲的进了门看到的已然是我坐在后院看书写字的画面。多年之后我依然无法记起当时收拾游戏机的细节,也许这就是潜能的力量吧,快到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父亲也不是省油的灯,某一天我故技重施,以为瞒混过去。父亲竟然把我拉到房间,摸了摸还在发热的电视后盖,然后突然掀开被子。结果可想而知,我被结结实实爆揍了一顿。

人啊,要么被自然改造,要么学着改造自然。庆幸的是我是后者,游戏的魅力迫使我不得不寻找新的策略。我以轮流玩耍为条件,很快找到了一位“忠实”的伙伴——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小男孩,每次我玩,他就在路口“放哨”,15分钟后我和他换位。我战战兢兢躲在墙后,一边在路人中机敏的搜索父亲的身影,一边回想着游戏的细节和下一步的策略。

合作的成就和乐趣就是这么简单,每次父亲的身影刚出现在远处,我们已然收拾好了一切,那宝贵的几分钟已经足够电视散去热量。小伙伴从后门溜走,我依然坐在院子里看书写字。父亲回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从什么什么都未发生过。

父亲和我的斗智斗勇一直贯穿着我的童年,不同的是,他没有失败的代价,而我,输了会换来一身新的“像素纹身”和灌满耳洞的羞辱和谩骂。

村里的孩子间遵循着物物交换的古老法则,我们约定俗成的一条规矩:大家都买不同的卡,相互换着玩。因此,穷尽了所有存款才买到游戏机后,我还是有幸玩到了大部分任天堂经典游戏。众多游戏中,最爱《松鼠大战》《雪人兄弟》《魂斗罗》《坦克大战》《冒险岛》《炒惑星战记》《封神榜》,这其中,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坦克大战》

玩过的小伙伴一定知道游戏规则,通常最合理的游戏规则是一人冲锋杀敌,一人守护老巢。然而经常出现合作不顺的情况,每次杀红了眼,守家的一方就忘乎所以冲出去杀敌,冷不防就被敌人偷袭,炸了老家。当画面弹出GAME OVER的字样,小伙伴开始埋怨,有时吵得不可开交,就打了起来,大有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然而十几分钟后,大家又坐在一起继续玩,没多久又打了起来,这种中二的童年,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忍俊不禁。

还记得我玩《松鼠大战》的时候,两只可爱的小松鼠从跳跃在电视的那一刻,注定成了我所喜爱的游戏。玩家操纵松鼠,行走在微距的各种场景,厨房、书桌、书房……用散落在四周的道具攻击敌人,每个关底有一位BOSS,击败BOSS可到下一关。在一个天气阴沉的下午,经过多次推演以及分析,我发挥浑身解数终于到了最后一关。披荆斩棘,来到了最后的BOSS!

我曾无数次倒在最后的关卡前,这是离终点最近的一次,我梦寐以求的结局,仿佛是等待最终胜利的士兵一般。这一次我小心谨慎,顺利见到了最后的BOOS——一只贪得无厌的大肥猫。

在BOSS战开始的瞬间,我暂停了游戏,倒了杯水,短暂调整呼吸。半分钟后,再次坐下。对着屏幕笔画分析了战斗方式并且揣测BOSS的攻击路线。就在此时,即将按下开始的一瞬间,我最担心的最恐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由于沉迷游戏忘了时间,此刻,在窗帘的缝隙里不经意间看到令人战栗的身影。那个人扛着农具回来了,在夕阳的余晖中如死神一般鬼魅。冷峻的外表没有一丝表情,他一步步朝我走来,他是我的父亲。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了,一边是痛苦许久才熬到的最终BOSS,也许以后都很难再次走到这里;一边是即将到来的毒打。这是艰难的抉择,电光火石之间我根本不能犹豫。我没有多想,按下开始键,努力让自己静下来攻击BOSS,同时警觉地留意门外的动静。

我机敏地躲闪大肥猫的攻击,抓住机会用铁球予以还击,尔后躲在角落伺机进行第二次反击。此刻门外传来父亲放下工具的声音。我极力控制着情绪,不受外界干扰。灵活的左右闪躲,在父亲开门的一瞬间,BOSS倒下。画面弹出了通关提示和通关音乐……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无与伦比的胜利感和满足感,以至于多年后我已经记不清父亲砸碎游戏机时的暴怒,也忘记了身上青紫相接的“像素”。只清楚记得伴随着最后通关出现的动画和音乐。在那种荣耀感前,被打一顿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如今想想依然为自己的坚持而开心快乐……

现在的孩子已经不会再沉迷于红白机了,已经无法理解那种简单的快乐和满足。像素风的游戏已然被更炫酷的形式替代。现在的孩子衣着光鲜,沉浸在电玩场所,陶醉在动感的音乐和炫酷的灯光中,沉醉在精美的手游里。每每看到这些,我还是会想起红白机的美好时光。

文章写到这里,童年那些或快乐,或中二的游戏时光已经填满了大脑,我默默拿出抽屉里的黑蝴蝶手柄,连接好电脑,戴上耳机,在这个静谧的夜,再次感受那个纯净小孩曾经挚爱的快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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