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约1135年-约1180年),号幽栖居士,南宋著名女词人,诗人,是唐宋以来留存作品最丰盛的女作家之一。
朱淑真出生在浙江的一个仕宦之家,父亲曾在浙西做官,家境富裕,拥有一处大园林,少时的朱淑真整日在园林的戏耍,后来作《春游西园》怀念。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聪颖过人,喜读书,能文善画,精通音律,尤擅诗词,素有才女。
有一次,朱淑真父亲骑驴外出,不小心冲撞了州官,官老爷命人把驴牵走充公,还要打朱淑真父亲的板子。朱淑真赶到衙门为父亲求情。官老爷之前就听说朱淑真是个文思敏捷,才华出众的女子。便想趁此机会考考她,便对朱淑真说:“我出一道题,如果你能当场作答出来,字意里要表达出八个不打,但字面上不能出现一个打字。那我就把你父亲放了,并把他的毛驴还给他。要是答不出,就罪加一等。”此时天色已接近黄昏,官老爷就以“夜”为题。朱淑真稍加思索,便当堂吟诵:月移西楼更鼓罢,夫收渔网转回家。 卖艺之人去投宿,铁匠熄炉正喝茶。 樵夫担柴早下山,飞蛾团团绕灯花。 院中秋千已停歇,油郎改行谋生涯。 毛驴受惊碰尊驾,乞望老爷饶恕它。全诗共十句,分别暗含了九个“不打”:不打鼓、不打鱼、不打锣、不打铁、不打柴、不打茧、不打秋千、不打油、不打毛驴。官老爷听完此诗,不由赞叹,信守承诺的放了她的父亲和毛驴。
十五六岁的朱淑真到了思春盼嫁的年纪,憧憬着夫妻恩爱,诗情画意,举案投眉的场景。青葱岁月,女儿家的心事,无人诉说,只得寄情于诗中:“初合双鬟学画眉,谓之心史书她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素来爱读书,喜诗词的朱淑真心中的情郎必是有才华的。
一次,在春日的河边,朱淑真参加了一次文人聚会,座上文人雅士,高朋满座。在众多的书生中,她被一个气质高雅,飘逸似仙的考生所吸引,他侃侃而谈,诗酒纵意,目光交会时,溢出丝丝情意,令她怦然心动。“门前春水碧如天,座上诗人逸似仙。白璧一双无玷缺,吹箫归去又无缘。”后来的相处中,两人渐渐萌生情愫,并确定了恋爱关系。于是,两人开始吟诗作对,歌舞吹箫, 《清平乐·夏日游湖》写道“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归来懒傍妆台。”
科举将近,恋人要远行了。朱淑真心中甚是不舍,便写下“风光紧急,三月俄三十。拟欲留连计无及,绿野烟愁露泣。倩谁寄语春宵,城头画鼓轻敲。缱绻临歧嘱付,来年早到梅梢。“于是,朱淑真开始漫长的等待,起初恋人还回信,时间久了,慢慢的就没有音讯了。初恋的失去让她心中苦痛最为深刻。
过了几年,二十岁的朱淑真被父母强迫嫁给当地的一个小官吏。所嫁之人并非自己所爱之人,她心中极其痛苦,但秉着既出嫁从夫的思想,她幻想着能与丈夫诗情画意,琴瑟和鸣。新婚之初,她年轻貌美,才华出众,丈夫很喜欢她,不吝赞美。她随丈夫宦游于吴越荆楚之间。“从宦东西不自由,亲帏千里泪长流”,因不堪这样颠沛的生活,她回到了家乡。
据说,回家后的朱淑真曾作一首“圈儿词”寄给丈夫以解相思之情。信上无字,都是圈圈点点。丈夫不解其意,于书脊夹缝见蝇头小楷的《相思词》,顿悟失笑:“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缺了会圆,月圆了会缺。整圆是团圆,半圈儿是别离。我密密加圈儿,你须密密知我意。还有数不尽的相思情,我一路圈儿圈到底。”句句皆是真情,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尽显夫妻之间甜蜜情意。故而丈夫第二日便雇船回到了故里。
刚开始她对丈夫还抱有幻想,希望他能心怀大志,曾多次写诗勉励他:“美噗莫辞雕作器,涡流终见积成渊”,“鸿鸽羽仪养成,飞腾早晚看冲天”。然而,令淑真失望的,丈夫只是个俗吏,即便是在吴越荆楚等地辗转为官,但早已是满口官腔,浑身铜臭味,一门心思搜刮钱财,钻营仕途。对妻子的多次劝告,不胜其烦。他觉得妻子应该贤惠持家,踏实过日子,不应整日只是风花雪月。慢慢的他不再回家,公事之余,整日泡在妓院里,渐渐冷落了淑真,置淑真不管不顾。两人再没有了往昔的甜蜜,也没有了相聚的欢愉,“山色水光随地改,共谁裁减入新诗”,朱淑真只能独自一人观这山水美景,吟咏诗词佳句。
“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她把自己与丈夫比作鸥鹭鸳鸯,同床异梦,相守不相知,无尽的寂寞与愁绪令淑真不得不开始怀疑彼此结合的错误,不禁发出了“何似休生连理枝”这样的诘问。
倘若淑真能安于现状,甘心做个官太太,生活富足,相夫教子,和丈夫将就着过下去,或许她的人生际遇就不会这么悲苦。然而朱淑真却不肯屈服,对婚姻彻底失望后,她决绝的离开了丈夫,回到了娘家。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由能爱此工。宁可宝箱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她向世人发出抗议:“女子弄文诚可罪,那堪咏月更吟风。磨穿铁砚非吾事,绣折金针却有功。“
当时宰相曾布的妻子魏玩在京城汴梁,听闻朱淑真是个才女,便邀请她来汴梁,请她吟诗填词。魏夫人的文学创作在宋代颇负盛名,与李清照齐名。朱熹甚至说:“本朝妇人能文,只有李易安与魏夫人。”魏夫人常常“置酒以邀淑真”。一次朱淑真与魏夫人聚会宴饮,魏夫人命善歌舞的小鬟歌舞,意犹未尽,又以“飞雪满群山”为韵,请朱赋诗。朱淑真乘醉一挥而就,写下了五首七言绝句,这是第四首,用的是“飞雪满群山”中的“群”字作韵。“占断京华第一春,清歌妙舞实超群。只愁到晓人星散,化作巫山一段云。”
朱淑真醉态毕现,表现出一种傲视群芳的自负。表面上在京华生活的丰富多彩,但内心总有一缕化不开的孤寂愁绪。
在汴梁她遇到了幼时玩伴,他们相爱了。正当她沉浸在爱情中时,金兵攻破汴京,宋朝将亡。她和爱人在战乱中离散,在孤单的生活中,她痛苦无助。“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春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无奈之下,她只身回到了浙江钱塘的娘家。然而她的父母,乃至周围的邻里,都认为她不守妇道,对丈夫不忠,不安分守己。甚至更有人将她的生活说成是“桑淄之行”,甚至贬她为“泆女”。
各种流言秽语纷至沓来,是是非非令朱淑真在舆论中抬不起头,诚如阮玲玉留下的那句“人言可畏”,朱淑真最终投水而死,卒年不详。
更让人叹惋的是,朱淑真死后,她的父母认为女儿丢尽了自家的颜面,一怒之下,将女儿的诗词全都付之一炬,认为都是女儿爱写这些所谓的淫词艳句才落得如今的下场。据《断肠集序》中说:“其死也,不能葬骨于地下,如青冢之可吊,并其诗为父母一火焚之,今所传者百不一存,是重不幸也,呜呼冤哉!”
值得庆幸的是,朱淑真死后,喜爱她诗词的魏仲恭,在钱塘的市井之间,搜集她的断简残篇,集诗名曰《断肠集》,集词名曰《断肠词》。
朱淑真的诗词多抒写个人爱情生活,早期笔调明快,文词清婉,情致缠绵,后期则忧愁郁闷,颇有幽怨之音,流于感伤,后世人称之曰““红艳诗人”。作品艺术成就颇高,与李清照“差堪比肩“,并称”词坛双璧“。现存《断肠诗集》、《断肠词》传世,是劫后余篇。朱淑真书画造诣也相当高,笔意词语皆清婉,尤善描绘红梅翠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