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我拍摄的树之所以存活至今
是因为它们绝大多数都生长在
人类暂时无法触及的地区
其中某一些只存在于
这个星球上最偏僻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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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h Moon
前阵子看到一棵树,盖过房顶的个子,不算太高,可它与旁边树木的差异性吸引了我:
它放下了所有落叶,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在一众青翠林木里显得不合群。也许只有它经过四季的各种滋味,别的树木会不会因此羡慕它呢?我觉得这样不饰一叶的样子,也有一种寂寥的美。
又联想到它已经活了这么多年,在这些岁月里,它的树底下发生了多少事情,它也许会比所处的道路活得更久,突然觉得并不太高的树也变得伟岸起来。
相对人来说,似乎更容易去欣赏一棵树,因为它几乎不对人的竞争造成什么威胁。
与此同时,在看《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作者以有趣的笔触,勾勒那些活了很久的树的故事。但相比小说的趣味性,它还是有点无聊,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看完整本书。
书中说,红豆杉是欧洲现存最古老的生命,活了大约 5000 年。相较于它,人类的生命简直宛如须臾。不得不承认,人类寿命与自身栖息地的历史存在极大的不对等,可为什么红豆杉能活那么久,而人类的生命却如此短暂?
但你可别以为活了几千年是多么沾沾自喜的事情,要知道红豆杉一开始可是作为死亡之树而存在的。
首先,它的植物学学名听着就可怕,对于我们而言,“红豆杉”似乎很诗意,可对于以英文为母语的人来说,红豆杉属 Taxus 会让人想起 tax(税)、taxing(繁重的)和 toxicity(毒性)。在《白色女神》中,罗伯特·格雷夫斯(Robert Graves)宣称它“在所有欧洲国家都是死亡之树”。
因为其形扭曲,针叶有毒,生长于墓地边缘,栖息于教堂的阴影里,给人以肃穆、恐怖之印象,诗歌文学更加深了这种印象;又可制成毒弓,为其蒙上一层死亡的阴影。
人类在害怕红豆杉的时候,在怕什么呢?是它扭曲的身影、还是有毒的针叶,或许只是在怕它漫长的生命吧。当人类亳不谦逊地以为自己是大自然的主宰时,殊不知今日种下的树篱,两三千年后可能就长成参天大树了,而自己的生命早已逝去。
红豆杉这么恐怖吗?一棵树活那么久,总有值得称赞的地方吧。
如同人类的衰老,它也会变老。随着红豆杉的衰老,它开始变得中空,所以有的古老的红豆杉,只是个有生命的空壳。听到这里,你可能觉得有点悲哀。且慢。相较于实心的树木,中空带管的红豆杉在大风袭击时更不易被吹到。
看似脆弱的存在,实则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
又因其具有树龄久,能再生,预示长寿和永生的美好品质,而得到人类的垂青。在 20 世纪 60 年代,紫杉醇被发现,并于 1992 年被批准用于化疗,可挽救生命。红豆杉突然从死亡之树跃升为生命之树。
价值的被发掘促使人类对其态度之转变。从人类对红豆杉的态度中可以发现,一种事物、一个人的内在价值可能需要很久才能被发掘,在此之前,好好活着就行了。
等不到那一天也没关系,毕竟红豆杉可是等了千百年啊!
红豆杉作为书中第一种出现的树,给我们展现了一个肃穆、可怕,又坚毅隐忍的形象。
寻思:会有人去记录这些古老的生命吗?于是,发现了 Beth Moon。
Beth Moon 从 1999 年开始拍古树,足迹遍布美国、欧洲、亚洲、非洲,为规避干扰,选用黑白为主的色调来记录这些古树的轮廓。
寻找古树的过程并不容易,Beth 尝尝宿营在古树下,但她从未感到艰辛,反而觉得充满生机与活力。
当我震惊于这些古树为什么可以轻易活到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时,忽略了它们正在经历濒危、乃至消失的困境。
以前文所述的红豆杉为例,虽然价值的发掘带来地位的提升,但是也因此引来了灭绝的危险。紫杉醇在红豆杉身上万分之二的含量,在巨大的癌症需求面前简直杯水车薪。当人们剥树皮制药,无异于竭泽而渔,难以永续生产。
红豆杉治癌的神话破灭,人类对它的热情降低,对红豆杉反而是好事了。
这是否揭示了这些古树长寿的奥秘之一就是:远离人类。(仿佛听到古树的os:人类你别来探索我)
再回到书里来,如果这些古树触动了你,不妨放下手机,寻一个日子,动身寻找一棵树苗和一把铁锹,在春天种下这棵树。谁知道它会不会在几百年后仍在俯瞰众生?而你就是这个古老生命的创造者,想想还挺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