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高考，学校每年都是考场，所以照例是今天上午放假。
今早没课，睡到自然醒。天色阴阴的，似乎也是照例进行。烧水壶烧上水，洗漱完毕时，水已开。 取下一只陶杯，倒入少许开水，加入一些冷水，都是照例进行。
忽然看到那瓶蜂蜜，心动了一下:每天晨起都是先喝一杯温水，今天可以喝杯蜂蜜水吧。
蜂蜜来自发型师C米的老家。有一次剪头发的时候，他提及家里的亲戚养有土蜂，每年都要割一些土蜂蜜。当时我就跟他商量，如果方便的话帮我弄一些，因为入药必得土蜂蜜，现在不放心在外面买蜂蜜。他满口答应。
前段时间，他请假去看病，后又回了老家，给我带了一瓶，并且不收钱，这把我搞得很不好意思，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他带点什么东西吧。
我和C米是前年冬天认识的。近年来我一直剪短发，之前的发型师叫阿飘。后来他改行去搞种植业，我换了好几个发型师，结果都不满意，甚至我都已经决定留头发了。当然，这不是发型师的错。我发量较多，确实是不容易处理好。
就在这时，闺蜜给我推荐了C米。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了C米。那天我带了一副比较夸张的耳环，C米给我剪头发时，一边做造型一边对我说:姐，头发还可以别到耳朵后面，这样刚好把你布灵布灵的耳环露出来，很符合你时尚的气质。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头发剪完，我觉得很满意，于是又打消了留长发的念头。从他对自己专业的了解来看，我觉得他是一个有悟性的发型师，并且审美在线，把头发交给他是放心的。我办了他的私人定制卡，每次剪发之前发微信预约好时间，不用等，挺合我的心。
C米高且瘦，聊天时得知他烟瘾甚大，这瘦也就有了答案。虽然是发型师，他的头发一点也不夸张，没有染颜色，但是吹出造型。他不喜穿正装，自然公司要求发型师穿正装，但我似乎就没见过他穿正装。通常都是牛仔裤搭配T恤或休闲衬衫，舒适自在，这种感觉也往往传达给我。可能是因为他瘦，也可能因为他的家乡比我们本地要热一些，他很怕冷。我穿单衣的时候，他却往往要穿外衣。
和阿飘一样，C米也很健谈。在聊天中，我了解到他来自玉溪，因为妻子是我们本地人，所以就在这儿安了家。也正是基于此，我认为他不会像很多发型师一样随意流动，所以才办了他的私人定制卡。
他谈到他的师傅，说在昆明，九百八剪一个头，每周双休，开保时捷……言谈之中，不无羡慕和向往。 他也说，要趁年轻努力奋斗，多挣点钱，买套大房子，然后让老婆给他生孩子。
其实在我看来，他的收入也不错。确实，在这个不知属于几线的小县城，月入过万已经超过了不知多少人。而我一个月入几千的人，每次都享受月入过万的人对我提供的服务，这种感觉……有点上头，瞬间觉得贵是有道理的🤭
他聊他的父亲种了很多橘子，聊褚老在他们的家乡弄的种植基地，聊他的奶奶在他手上系的黑绳，聊他妹妹的婚礼，聊他年少成长时走过的弯路，聊他对没有好好读书的后悔，聊他对于人生的期许……每次理发时，相谈甚欢。
五一之前，他说过两天要出去几天，一是去看病，二是去玩玩。仔细了解才知道，他胸骨裂了，不清楚原因。他回来上了几天班，我约了他剪头发。聊天时问了一下他看病的情况，才知道今年以来他出现过两次梦游的情况，以前并无病史。一次梦游时看到有车直冲自己开过来，吓得往旁边跳过去，结果是从阁楼上跳了下来。一次梦游时是有坏人来追赶他，吓得他拔腿就跑；吓醒的时候，一只脚已经踏进蹲坑！
这样的惊吓对任何人来讲，都会是一个沉重的心理负担吧，谁知道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情况？
他告诉我说，去做了头部CT等检查，没有什么病变，可能是他压力太大，他又预约了睡眠科的医生，还要去看病。
于是他又去了昆明。然后奶奶去世，他回了老家。这一次他去了十多天才回来，然后带了这瓶蜂蜜。
我问他，你这么年轻，工作不算累，收入也可以，家里也没有负担，在焦虑什么呢？他说一方面是工作上的事情，另一方面觉得永远没有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他说每天剪头发是很开心的，他的顾客基本都是老客，大家都比较熟悉，剪头发就等于是聊聊天，很轻松。但是因为还要搞管理，觉得自己很多时候不太适应，付出和回报也不是很成比例。
隔行如隔山，我也不太懂他说的那些公司里的事，很老套很无趣地对他说:还年轻，慢慢来。
这话真的够苍白够无力的。我自己不也常常在焦虑吗？最近一周为了工作的事，都快把自己搞崩溃了。
众生皆苦啊，莫非苦才是人生的真谛？
我舀了一勺蜂蜜，蜂蜜里还隐约可见一些杂质，应该就是沥取蜂蜜的时候留下的蜂房的残渣一类吧。勺子在粗陶杯子里轻轻搅动，清澈的温水慢慢变成浅黄色，杯子中央出现一个黄色的漩涡，漩涡的中央，是细长的勺柄在闪着银光。
又想起了张爱玲说过: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那么，在有生之年，要拼尽全力除去那些虱子还是坦然地接受，并且穿上那华丽的袍，与那些虱子共舞呢？
我慢慢地喝下蜂蜜水，温润清甜。窗外的天空还是灰灰的、阴阴的。这久的天气呀，一日不同天，过一会儿会有蓝天白云，过一会儿又会下起雨。
希望下一次我去剪头发时，能听到C米说睡眠变好了，心也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