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自行车回家
期中考试完了之后,宋南极总算又要回家了,这是一个月上初中之后第二次回家。激动之情自然溢于言表,而宋智慧和宋晓军也要一起回去。三个仿佛好久不见的朋友又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讲着各自班级里边的发生的故事。
从学校回家他们要先做公共汽车花一个小时左右到县城的汽车站,然后再走半个小时到县城一个同村朋友家骑上寄存在那的自行车,花三四十十分钟骑二十多里地到家。本来宋南极认为自己当年的这点回家路已经算是有点艰辛了,但后来进了大学,听一个彝族同胞讲述完自己的回家路之后,他觉得自己当时简直应该是在天堂的感觉。
该彝族同胞来自四川大凉山深处,据他说每次学校放假之后要先坐火车到西昌,再坐火车,再坐汽车,再坐汽车,再在山沟沟里走很久很久才能到家……
所以,当你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的时候,实际上有很多人比你更不幸,停止抱怨吧,也许你的那点所谓的不幸和挫折对于有些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往县城方向走的同学挺多的,但是车不多,而且车顶上放满了自行车,宋南极他们上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
“到哪儿下?”一个女大婶售票员拉开车门问。
“汽车站,仨人。”宋南极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把九块钱递了过去。这是他们仨早就商量好的,因为正常来讲售票员都要要四块钱一个人,一起给的话会觉得钱多点,好让她不那么计较。
不过今天这个大婶似乎有点不那么好说话。
“不对,一个人四块钱,三么人十二。你们给九块钱可不够,再拿三块钱出来。”大婶眼皮都不带抬。
“俺们又不是第一回坐车,以前都是三块钱。”宋智慧算是里边嘴巴利索,敢讨价还价的。
“谁三块钱啊?你去问问别人,到县城汽车站都是四块钱昂。快点,补三块钱,要不就下车。”大婶还是看都不看他们三个。
“俺们身上一共就剩下这九块钱了。你看俺们都是这儿的学生,这不是歇大星期呢嘛,俺们就是身上没钱了才回家拿钱的。”宋智慧说着还把自己的裤兜翻了出来,“不信你看看,真是一毛钱也没有了。实在不行俺们下回再补,你看行不行啊?”
“真的,俺们是真没钱了,你看。”宋南极也把裤兜翻了出来。
“人家都是上学的学生,这回就算了呗。赶紧走,开车吧。”里边有些个大人开始说了。
“行,那你们下回记着补上哦,听到没有。”大婶还是没有放弃。
“好的。”三个人异口同声,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车子一路颠簸,宋南极心里也是时不时的荡起一阵阵涟漪。想想马上就能回家了,说自己不激动那是假的。
“南极,你有一个月没有回家了吧?”宋晓军问。
“嗯,俩大星期没回了。”宋南极看着窗外嗖嗖闪过的白杨树,故作漫不经心状。
“我和智慧基本上都是歇一个大星期就回去一次,你这一个月回一次也不想家啊?”
“不想,男子汉大丈夫,想什么家啊。没出息的人才想家呢。再说这才一个月,我就是俩月也能坚持下去。”宋南极开始装了。
“嗯,还是南极NB,我一个星期就想家的不能行。”宋晓军说,“智慧你呢?”
“嗯,我也是想家的不能行,呵呵。”宋智慧现在已经完全被同处一班的宋晓军拉拢过去了。
“唉,忘了买俩这边的烧饼,比咱们那儿的烧饼薄,也非常好吃,一块钱能买五个呢。”宋南极看着车外边卖烧饼,卖馄炖面条的不由得口水上涌。
“是挺好吃的,上个星期日我和智慧还去买了两块钱的。比咱们那烧饼薄,酥脆酥脆的,你说呢智慧?”
“差不多,好吃是好吃,就是油不如咱们那儿的烧饼放得多,也不顶饿。我一块钱五个烧饼一会儿刚吃完一会儿就又饿里慌了。咱们那儿一块钱仨,我吃完能顶半天。”
“那咱们到了乡上去买两个烧饼带回去吧。”宋南极说。
“啊?南极,这回你打算往南边走吗?”宋晓军说。
“嗯,咱们不是一直都往南边那条道儿回家吗,咋了?”
“我和智慧上回回家的时候发现了一条近道儿,到了县城直接往西走,从倾井那穿过去,比咱们原先走得那条道儿近多了。不信你问问智慧。”
“哦。那你们往那条道走吧,我还走原先那条道儿。”宋南极斜了宋晓军一眼就把头扭向外边了。
“哦,那智慧你呢?你走哪边啊?”宋晓军问。
“我啊?”宋智慧看看宋南极,犹豫了一下说,“咱们就还走原先那条道儿吧,也远不了多少。仨人一起走还是好点。”
“哦,也是,那咱们就走原来那条路。南极,你还能买着烧饼,呵呵。”宋晓军倒是变通的挺快。
宋南极没理他们,看着外边迅速闪过眼帘的杨树和玉米花生地,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刚刚脱离牢笼的鸟,原来眼里那么平凡普通的东西此刻就是如此诱人,如此新鲜。此刻的他真想一头扎进大自然,去吮吸露珠中那一丝甘甜,去嗅嗅田地里边丰收的遗味。也就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并不想长大。
小学的时候,为了从爹娘那里要来钱交学杂费,宋南极没少哭过。当时他觉得要是自己长大了,能挣钱了,就不会为了区区的几十块钱哭的稀里哗啦,也不会再看到父母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张一张一元五元十元零钱数给自己。现在他朦胧间觉得,成长和赚钱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自由和天真。
车子一路颠簸,终于在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到了县城。宋南极他们到同村那人家里骑了自行车就开始往家骑了。
一路上的秋色并没有让宋南极觉得萧瑟,更多的是丰收之后的平淡,以及那看似平淡的大地下边孕育的新希望。
宋南极回去的时候家里边正好在放那个之后风摩全国几十年的《还珠格格》,赵慧兰和一帮邻居们正看得入迷,笑声不断。宋一民则对这种废话连篇,儿女情长的东西毫无感觉,独自在前台的板凳上坐着悠闲的看报纸。
“爹,我回来了。”宋南极骑着三八大卡就冲进了院子里。
“南极,回来啦。吃了晌午饭没有?”宋一民放下报纸,笑着站起来。
宋南极发现自从自己上了初中之后,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也开始慢慢转变了,不像以前那么严厉,而且笑容也多了些。
“没有,我在牛城买了两块钱的烧饼。正好晌午吃饭的时候就着菜吃。”宋南极支起自行车,提着塑料袋的烧饼递给宋一民。
“哎,买什么烧饼啊,我今儿个卖鱼回来的时候称了两斤马堂。”
马堂宋家庄一代对油条等三类油炸食品的统称。除了条状的油条,还有一种饼状,但是饼中间是被切了两三道口子的。另外一种是在饼状马堂上边还撒些红糖熬制出来的“星”。宋南极他们最喜欢这种带“星”的饼状马堂,但是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