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  ——陶渊明与无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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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棋书画"为"文人四好"。琴列四艺之冠,居八音之首,以其"贯众乐之长,统大雅之尊"的独特魅力,被历代文人雅士所推崇。"士无故不撤琴瑟",以至于抚琴成为士人君子砥节砺志的常御之器、文人骚客怡情悦性的风雅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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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来,琴与文人共呼吸、同命运,结下了不解之缘。孔子杏坛讲学,鼓琴弦歌;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以琴传情;嵇康临刑索琴弹奏,从此广陵绝响;张岱集结丝社,习琴著书……东晋大诗人陶渊明,亦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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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曾经人荐举做了彭泽县令,因"不愿五斗米折腰乡里小儿",为官八十一日,便挂冠辞官、解甲归田,从此,采菊东篱,种豆南山,过起了躬耕田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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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平生有两大雅好:一喝酒,饮必醉;二抚琴,性自适。"清琴横床,浊酒半壶",是其生活的写照。他以酒怡养心神,以琴陶冶性情。他饮酒没有限量,弹琴没有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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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琴桌上常年摆着一张素琴,但"弦徽不具",琴上无弦,亦无徽记,"每朋酒之会,则抚而和之",他一边饮酒,一边抚琴,一边对朋友说:"我醉欲眠,卿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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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太阳落山,夜幕低垂,月白风清,陶渊明与朋友在庭院梧桐树下对坐,那一刻,他意兴阑珊,抚摸着伴随他多年的无弦琴,对朋友淡淡地说:"今宵风清月朗,我为君弹奏一曲!"说完他用双手有节奏地按拍琴板,边弹边说:"你听这《幽兰》虽没有声响,却如庭院的花草一样芬芳;这《绿水》还没有弹奏,却似屋后的小溪潺潺流过。"

    朋友大惑不解,遂问:"先生弹琴堪称人间妙手,为何不拨弦弹奏一曲,以娱耳目?"

    陶渊明笑道:"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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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得无弦琴上意,水流云在已多时。"陶渊明是懂琴的,并非不解音律,装模作样,故弄玄虚,而是一种精神独往,一种灵魂自语,一种得意忘言,一种得大自在,这与先哲老子的"大音希声"、庄子的"大美不言"的意境观是一脉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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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李贽有言:"琴者,吟也,所以吟其心也",古琴是一种写心的艺术,陶渊明弹无弦琴,是在追求一种意趣,是"抚弄以寄其意",他已超越了"形而下"的器,上升到"形而上"的道之境地。在他眼里,琴只不过是一种宣泄他自己情感的工具而已,因此,他不再斤斤计较琴是有弦还是无弦,也不再细细揣度琴究竟发声还是不发声,他弹奏无弦琴,只是适性任情、放旷逍遥、表达心曲罢了。正如唐代大诗人李白赞美的那样:"大音自成曲,但奏无弦琴",在我看来,陶渊明是深谙"琴道"的,他是真正的琴人。虽然不操一丝,不缦一弦,但心与琴合,尽得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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