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凡人呓语)原创
D标段的货已在途中,估计没个三两天也到不了工地。侯振江孤零丁一人住在走马街旅店里,那种孤独寂寞的感觉如影随形地飘落在他的心头。
上午落了好一阵密集的小雨,阴暗潮湿的旅店房间有一股难闻的霉味,不容人久待。侯振江带上房门,独自一人撑着把雨伞,缓缓行走在仍被密密麻麻的雨帘遮掩着的街道上。雨珠不住点地敲击洗刷着老街的沥青路面,陡然跌落的晶莹雨滴在纤尘不染的黑青色路表汇聚成汩汩的细流,又纷纷从路中间向两侧低凹的泄水沟哗哗地流淌着。雨中的老街静悄悄的,往来的车辆也较平常少了许多,碧青的天空被水洗过一般的洁净,就连空气中都蕴含着一种淡淡的青草的气息。
长溜溜的走马街两侧,分别是一长排年代久远的屋舍。细密的小黑瓦片攒翘起的黛色屋顶,在经久的历史风雨侵蚀下,仍顽强地抵挡着雨雪风霜的剥蚀。窄长的街屋外,则是成片的绿油油的庄稼,浓荫遮蔽的村庄,以及远处那座座起伏隐现的青山。沿街的房屋,临街心的均作了各类买卖的铺面。在侯振江临时落脚的旅店左手边,则是隔壁带孩子女人家的农资商店。这家农资商店有三大敞间,中间堆满了一袋袋摞到了屋山梁高的玉米,两边则堆满了一垛垛的化、磷肥等农资用品。三大间的店铺都是互通的,而且还留有一个后门,通过后门可以走进旅店前的老食堂中。
侯振江从湿淋淋的老街转了一圈回来,正路过农资商店门前,准备回住的旅店时,那个带孩子的女人恰好满脸笑意地招呼他过去坐坐。他收了雨伞,在女人递过来的矮凳上坐了下来。孩子在女人的怀里挣着,似乎想要张开手扑往侯振江的怀中。侯振江冲孩子笑盈盈地伸出双手,一把搂到了胸前,给了一个结实的吻。孩子笑得跟朵花一样,肉嘟嘟的小手触摸着这个可爱叔叔的脸庞,似乎比玩具还有兴趣。他们背倚靠着堆得又高又厚的玉米袋,其乐融融的情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呢。其实,这孩子并不是女人的娃,她带的是哥哥的孩子。这女人也还是个末出阁的大闺女呢。单独和侯振江挤靠在一起,女人望向他的目光都是热辣辣的,仿佛里面燃起了一团火,要将侯振江熔化了一样。侯振江从没经受过这么坦诚炽烈的目光,他羞涩地低了头,躲避着对方火热的情感。然而,一切已成燎原之势,躲又怎么躲得脱?一个滚烫的身体早已准备扑入他的怀中……
货是在翌日的傍晚送到工地的,宁静空旷的郊野工地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年老的工人还在工地上忙碌着。彤红又圆滚滚的太阳烧红一片西天后,沉沉地隐没在西山下。一条被辗压得笔直且平坦的高速路半成品,在昏暗的夜空下,像一条规整而漫无边际的缎带,无限地延伸在漂渺的暗夜里,带给人以无尽的遐思与期许。正在卸货的侯振江已累得浑身是汗,略感抖颤的双臂仍承受着来自那一大车,几十万价值的货物的搬卸的辛劳。幸而司机很体谅他,与他一起将一袋袋满装着软管的货物卸下来,再堆放到指定的指点。等物资保管员清点好数目,并开好收据交给侯振江以后,夜色已愈发地浓黑,忙了一晚的他方才觉得肚子咕咕饿得直叫唤,他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卸货,连晚饭也忘了吃。
第二天,侯振江早早就起了床,早饭都没顾上吃,就匆忙拎上包去项目部要银行汇票去了。没想到他仍然扑了个空,项目经理去外面办事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侯振江只有忍着饥饿在项目部死等,一直等到工地上的人都吃完饭了,才听陈部长说,项目经理从外面刚回来,此刻正在宿舍午睡。侯振江急得没一点办法,只得继续守着。一直等到下午两点,项目经理才伸着懒腰从宿舍走出来。侯振江也忘了辘辘饥肠咕噜咕噜响了,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截住了刚从美梦中苏醒的项目经理。项目经理被他的动作惊吓得一跳,待弄明情况后就开好了几十万的现金支票交到侯振江的手上。拿到支票后,侯振江马上又坐上一辆候在外面的出租车,催促司机快速向双峰县城驶去。
双峰县因出了个大清朝剿灭了太平天国的曾国藩而名声在外,而现在又因为制造假证而名声远扬。侯振江在应去的双峰县建设银行门前一下了出租,就火急火燎地挤到柜台前排队办理现金支票取现业务。好不容易等排在前面的两个客户办完事离开,他终于长出一口气,马上就可以取出几十万元的现金了,侯振江的心情是无比的激动。这一单下来,他又纯赚了二十多万,这钱也太好赚了!侯振江正这么美滋滋地想着,没曾想穿着黑西装白衬衣一口细碎雪白牙齿的美女柜员却把那张现金支票退给了他。原来,是支票上少盖了一枚印章!侯振江这下可真的急了,只回去一个来去耗在路上的时间就差不多得两个小时,若稍稍慢一点,即使补盖好印章,再过来也恐怕银行要下班了。容不得他多想,他立马拦下一辆出租车,还没坐稳,就催促着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往项目部赶。在央求司机快点开的同时,他又给项目经理打去了电话,把在银行支票取现遇到的问题作了告知,并让经理无论如何要等着他,并提前把印章准备好。司机也的确作了配合,车子比平时提前了十几分钟赶到项目部前。项目经理正翘首等着侯振江,他小心翼翼地把印章摁在现金支票的恰当位置,又举起支票对着光线细看了两眼,直到支票上的红印泥干了,才又放心地交给侯振江。
又是一阵急风急雨的紧急驾驶,出租车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停在了建行的门前。侯振江多付了司机五十元,下了车就往银行柜台前冲。所幸前面没有人,他喘着粗气小心地将支票递给原先的那个美女柜员。美女柜员似乎一丁点也不着急,她重又细致地查看了一遍,眉心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侯振江揪心地问她:“不会又有什么问题吧?”“问题倒没有什么,只是你取现这么大的金额,原是要预约的,不过,你可以去二楼行长室找行长签字,有行长的条子就可以办理大额取现了。”美女拒员说完,在侯振江上二楼的同时,她也给行长打去了情况说明的电话。
从行长手上接过签了字的条子,侯振江又咚咚咚跑下楼,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情,静候着美女柜员的办理。直到几十万元现金静静地躺进自己的建行卡帐户里了,侯振江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这时,他饿了一天的肚子才又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他就近找了个小饭店,一下子炒了四个菜,又喝了两瓶啤酒,这才酒足饭饱地赶往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