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去过一次北京,我在那呆了二十多天,作为备受宣扬的景点,天坛自然是我不能不去的地方。
天坛没什么好看的,它久负盛名的传闻和修整华贵的照片辜负了我早早到达的热情,矮矮的天坛远看就像是一颗黑豆,走进也更像是一座稍微高一点的寺庙,完全不在我的期待之内,也许是因为早已对高楼大厦司空见惯,所以看到这矮矮的天坛总觉得的未免太过普通。
天坛公园蛮大的,虽然对天坛很失望,但我对于天坛公园郁郁葱葱的环境还是很满意的,我坐在早上十点的阳光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我的眼前走过,有推着婴儿车的妇人,有相互搀扶的老人,也有窃窃私语的男生女生,对于我而言,这是我一辈子可能只来一次的旅行,对于他们而言,这是生活中不断重现的一部分。
天坛的草地上是充满生机的,除了草和树木,还有许多只鸽子在草地里蹦蹦跳跳的,探头探脑的在青草和土壤的缝隙里寻找食物。
我印象中第一次了解鸽子,应该是小学思想品德书上的和平鸽,书上的插画里画满了白色的翅膀,以至于我一直以为鸽子是纯白色的,可在天坛看到的鸽子,却是清一色的灰色的,说实话,我是有些失望的,毕竟灰色的鸽子没有白色的鸽子漂亮,天坛里那群鸽子看起来很普通,似乎不具备鸽子所谓的圣洁意味。我不是什么耐心的人,看一会,我就有些乏累了,迷迷糊糊的开始打盹。
一个衰老的声音吵醒了我,我有些好奇的睁开眼睛,发现不远的草地上蹲着一位年老的妇人,手上捧着许多新鲜的苞谷,或者说是玉米粒,她的身边簇拥着一群灰色的鸽子,她的脸上洋溢着安稳的气息,身旁的鸽子一点也不怕她,看来是早已习惯她的到来,看到我醒了,她充满歉意的笑了笑,轻轻的问我想不想一起来喂鸽子,我有些害羞,毕竟我不太会和陌生人说话,不过鸽子的活泼感染了我,我不自觉的就凑了过去。
鸽子的嘴很轻,轻轻地啄走我手上的玉米,手却感受不到一点疼痛,看来鸽子也是通人性的,我一边喂鸽子,一边偷偷打量着身旁的老妇人,她的穿着很朴素,没有什么艳丽的色彩,但总是给我透露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脸上的褶皱不多,肤色也是雪白的,一看就保养的很好,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总是微眯着,透露出来的光也很暗淡。
鸽子吃的很快,她带来的苞谷很快都跑进了鸽子的肚子里,因为一起喂鸽子的缘故,我们的聊天也热络了起来,我慢慢了解到老太已经快七十岁了,丈夫早已作古,唯一的儿子也远赴美国,很少回来,北京的家里只有她一人,我大抵是明白她眼睛为何暗淡了。
“老太,你说为什么天坛的鸽子都是灰色的,我怎么记得以前看书说鸽子是白色的呢?”
“中国鸽子都是灰色的,白色鸽子那是美国的”
“您喂了这么久鸽子,在天坛里见过白色的鸽子吗”
“喂了大半年了,只有灰鸽子,没有白鸽子,不过听我儿子说美国那边有一些灰鸽子,不过也比白鸽子少多了。”
听到这,我是有些失望的,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总想亲眼看看白色的鸽子,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可我总觉得白鸽子应该比灰鸽子漂亮的多。时间过得很快,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了,吃完苞谷的鸽子也各自飞散,老太问我要不要去她家吃饭,出于客气,我是想拒绝的,不过那时北京穷游的我着实是囊中羞涩,免费午餐的诱惑远远大于我薄薄的脸皮。
老太的家离天坛很近,怪不得喂鸽子是她每天的日常,她招呼我坐在沙发上,自己便去厨房忙活了,她家真的很宽敞,无处不透露着富足的气息,墙上贴满了橙黄的奖状,还挂着几幅书法作品,看得出来是她儿子写的,茶几上有几只小小鸽子模型,都是灰色的,整个客厅里东西虽多,却格外整齐,看的出来老太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饭做好了,我却后悔了,北京的味道我终究是不适应的,四个菜我没有一个可以叫得出名字,味道很淡,稍稍有些咸,实在是难以引起我的食欲,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装作很爱吃的样子,着实是委屈了我的味蕾,看我这么爱吃,老太是很高兴的,她说这些菜都是她儿子爱吃的,自己已经很久没做了,今天做给我吃她很开心。
勉强吃完饭,我提到了茶几上的鸽子模型。
“老太,你为什么喜欢灰色鸽子,白色鸽子不应该更好看吗?”
“灰色鸽子是中国本土鸽子,白色鸽子那是美国的。”
“可是美国不也有灰色鸽子吗?”
“那是从中国飞过去的。”
鸽子怎么可能飞过太平洋,我觉得老太的话有些可笑,再说,既然有灰鸽子飞到美国去,为什么没有白鸽子飞到中国来呢?
长久的逗留是不礼貌的,我坐了一会后便和老太辞别,老太是一个很好的人,就是做饭太不和我口味,我离开后连忙找了一家饭馆,想弥补一下我的胃。
我看了看菜单,发现有一道菜叫鸽子汤,我好奇的问老板这鸽子汤是灰鸽子煮的还是白鸽子煮的,老板觉得我有些多事,不耐的说管它灰鸽子白鸽子,拔了毛往锅里一煮,味道都一样。
对啊,管它灰鸽子白鸽子,拔了毛往锅里一煮,味道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