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赫兹(一)

听说,在汪洋的大海中,有一条叫alice的鲸鱼,它发出的频率和其它鲸鱼都不一样,所以它既听不到它的小伙伴们说出的话,小伙伴们也听不到它说出的话。它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只能沿着各自的轨道奔赴,永远无法相交。

严付明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一条鲸鱼。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正如他一点也不理解那些人一样。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有人可以交流,毕竟自己太孤独了。

有时候,他又觉得这样挺好,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需要任何人。

夏艺是什么时候闯入自己画的这个圈的呢?严付明不知道,他只知道,也许以后不会那么孤独了。

第一次看见学生名单的时候,他就问过同事老徐,怎么会有女生的名字,像他们搞科研的,还是有点怕收女生,一是怕女生不能承受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二是女生的一些思维还是跟男生不一样,纵然他是博士生导师,思想很先进,不存在性别歧视这一说,但他还是不想要收一个女学生。可名单已经下来,要求更改已经不可能了。

又是一天的早晨,夏艺带着早点来实验室吃,每一天能吃到香喷喷的豆浆和油条,对夏艺来说真是太幸福了。有时候夏艺也会换一种搭配,稀饭配油条,也很不错。来到这个科研所已经一个月了,自己博士毕业后,通过导师介绍才能进入这个业内排名前三的研究所,夏艺觉得自己很幸运了,就是带自己的这个老师太严肃。

就这样吃着早点感触的时候,严付明进来了,吓得夏艺赶紧把没吃完的油条放进包里,也不管油不油的事情了,赶紧说了一声:“严老师,早上好!”

“嗯。”严付明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去自己的工作台了。他现在能成为业内的标杆,除了天赋,还缺不了努力。只有夏艺觉得这位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教授级的老师有点孤僻,其他人是不敢去质疑的。等严付明进去后,夏艺才又偷偷地拿出早点三口两口地吃完,然后赶紧整理试验台。

夏艺觉得今天有点奇怪,同事们都还没有来,虽然平时那些男的不怎么和她说话,但好歹这偌大的实验室还有些人气呀,现在举目望去只有些实验器材,还有一扇紧紧关闭的大门,那个门内有人,但在夏艺看来也跟没人差不多。正当她在记录某一项实验数据的时候,那扇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砰”的一声,似乎是一个小型爆炸的声音,然后伴随着一些金属倒地的哗啦啦的响声。夏艺立马就觉得不对劲,拔腿就往那边跑。可正当她想打开门时,发现门打不开,严付明把门反锁了,试了几次之后,夏艺慌了,因为她就站在门边,闻到了一股刺激性气味。她使劲拍门:“严老师,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严老师,你听到就回答一下,严老师!”最后一句夏艺是吼出来的,可是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夏艺当机立断,边跑出去找人,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报了119的消防火警,挂断后又拨打了120。然后又赶紧在他们实验室的微信群里吼一句:“实验室刚刚炸了,严老师还困在里面,你们到哪儿了,赶紧过来。”隔了几秒,就又补了一句:“注意安全,安全第一。”夏艺知道,严付明在他们当中很有威信,不,准确的说,是在整个行业内都很有威信,他们尊重他,敬仰他,把他当做神话一样的存在,此时此刻真怕他们不要命地赶过来,毕竟现在交通事故的发生率那么高。

下楼梯的时候,夏艺一步下三个阶梯,扶着扶手跨三下一跳,就下了一层,现在是人命关天,必须要快点拿到钥匙开门,不然真不知道严付明会怎样。就在下最后一层时,一个没掌握好,夏艺把脚给扭了。可她不敢耽误,坚持跑过前面的小花园和广场,来到了门卫室。她三两句话就把情况跟门卫大叔说明白了,门卫大叔就赶紧在抽屉里找到钥匙,飞快地向他们那个实验室跑去。夏艺也赶紧追在后面,可是现在扭到的这只脚太疼了,她只能一踮一跨的用那种快走的方式去追赶前面的门卫大叔。等夏艺来到实验室的时候,门卫大叔已经把严付明拖出来了。

夏艺只看见里面烟雾缭绕的样子,没有明火,就赶紧蹲下去探严付明的脉搏,可是越是着急就越是摸不到。好在这时,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夏艺赶紧大声喊,好让他们知道位置。

等上了救护车,医生开始给他输液,夏艺整个人才开始放下心来,又赶紧拿出手机联系同事们,让他们直接去市医院。

其实当天晚上,严付明就醒了。他一醒来,就被吓到了。整个房间都是人,然后稍一回想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记得爆炸了,声响很大,然后有气体释放出来,他一闻就觉得不对劲,想往门那边走,还没走到就晕倒了。医生来到病床前先询问几句,严付明一一回答后,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又跟研究所的领导嘱咐几句就离开了。

等医生们浩浩荡荡地离开,领导们又进行殷切的叮嘱慰问,严付明都静静听着,偶尔才回答一到两个字,后来才问出一句:“是谁把我送到医院来的?”众人才慢慢地把夏艺推到病床前,她个子娇小,脚又受了伤,就一直站在最外围。“小严呐,这是你的学生吧,就是她把你送到医院的,为了你,都把脚给崴了,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研究所的领导笑嘻嘻的说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夏艺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情况的,焦点好像一下子就转移到她身上了,偏偏这时严付明此时就在看她,轻轻地说一声:“谢谢!”吓得她语无伦次的说着:“没事儿,没事儿,老师你没事儿就好,不谢,哈哈,不用谢啊!”领导又嘱咐几句,就让大家都离开,让严付明能好好地休息。

夏艺走在最后,一瘸一拐的,好在后来旁边的同事扶着她,让她不致太过吃力。严付明一直望着,等到门都关上了才收回视线。其实他是有些意识的,在救护车上,他能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在握着他的手,所以他也紧紧回握,他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后来意识渐渐薄弱,他又陷入昏睡。

又过了两天,严付明出院了,可是领导们又给他放了十几天的假,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因为不放心实验室的事情,在休息的时间内严付明回过一次实验室,顺便看看学生的进度,指导指导。可是在走廊拐角的地方,就看见了她,严付明知道,那就是夏艺,虽然她现在双手抱膝蹲着,头埋在腿上。只是严付明不知道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问问她怎么了?如果是以前,他只会当做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开,他一直都不太习惯和别人太亲近,独来独往才会让他感觉轻松自在。哪像现在,他居然在犹豫,不,更准确的说,他想过去,去关心她,因为看上去她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想到这里,严付明笑了,不曾想过,自己会想要主动去关心一个人。

严付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夏艺面前,可夏艺还是感觉到了旁边有人似的,立马抬起头来,正是如此,严付明才看到了夏艺那通红的双眼,明明是哭过,又或者刚刚就是在哭,埋着头偷偷地哭。一时之间,那句“夏艺,你怎么了?”就卡在喉咙处,怎么也问不出口了。一时气氛很尴尬,时间似乎静止了。

夏艺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严付明也有些紧张,双手一抹眼泪就赶紧站起来:“严老师好!”声音有着哭过后的沙哑,还带着一丝鼻音。严付明看着眼前这颗低垂下去的脑袋,听着这声小心翼翼的问候,忍不住抬起了右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朝着她一笑,说了句:“走吧,回实验室。”风轻云淡。可夏艺就不怎么淡定了,这业界内传闻如冰山,如高处不可摘的星辰的严老师,居然会笑,会对她笑,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可来不及多想,严付明转头看见她还在发呆,就又慢慢走回几步,来到她面前叫了一声:“夏艺。”她从怔愣中回神,只觉得从来没有人把她的名字叫的这么好听,一时间喜悦的情绪漫涌,之前的伤心不再,笑嘻嘻的跟着严付明往实验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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