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一百九十、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云转!云不转人转!人不转神转!”随着朗朗上口的叫板,侯富車摇着折扇,从闪开的人缝里走向赌桌。
赌徒中发出窃窃私语:“富九爷”“好久没露了”“听说干大事去了!”
侯富車抱拳拱手道:“这位兄弟冒犯了二位爷,我替他赔不是了!”
匡爷强压着内火坐回原位,轻蔑地说道:“富九爷莫不是受人之托?”
“我是受神之托!二郎神托我来看看金牙貂蝉的模样。匡爷不会阻拦吧?”
匡爷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态:“哼!难道我还会作假不成?给他看看!”
庄家捧着蛐蛐罐,凑到侯富車面前,侯富車看了看后,又推到苟畦面前。苟畦装着行家的样子,作古认真地看蛐蛐罐里面的蛐蛐,那样子像是要一口吞下蛐蛐一般。侯富車悠闲地摇着折扇,貌似在仔细察看蛐蛐,实则暗地往蛐蛐罐里扇风。蛐蛐被阵阵凉风吹的浑身发颤,一个蹦高从罐儿里蹦出,苟畦瞄准时机张开大嘴一口接住,一闭嘴、一伸脖子,从外面都能看见蛐蛐顺着脖子出溜下苟畦的肚子。
“你!”匡爷火冒三丈,这只蛐蛐可是匡爷花了大力气弄来的,你就是断人财路,也不能将人家的摇钱树连根拔呀!一旁的小混混们个个攥拳捋袖,眼看一场恶斗就要发生,只听侯富車一扇子砸在苟畦头上,吼道:“混蛋!你怎么把金牙貂蝉给吃啦?!”
苟畦一脸痛苦相,挠挠嗓子道:“不是我吃它!是它在吃我呀!”
侯富車吼道:“混蛋!快把金牙貂蝉还给匡爷!”
“唉!”苟畦从裤腿里拔出一把菜刀,往桌上一拍。匡爷身后的一帮小混混见状,急忙拔出腰间的斧子,严阵以待。二爷身后的小混混,也紧张地拔出砍刀。
只见苟畦“噌”地跳上赌桌,盘腿坐定,把菜刀拍在面前,刀把还朝着匡爷。撕开上衣指着自己的肚子。道:“匡爷!快把金牙貂蝉带走吧!”
匡爷瞄着侯富車,心里暗想;见过割肉耍人儿的,还真没见过剖腹耍人儿的。若非有大人物所托,绝不至于耍到这般境地。思忖半晌,冷笑一声缓缓地说道:“哼!敢问是哪位尊神,竟能搬请一向孤傲清高,不染江湖事的富九爷出面?说来也让我长长见识。”
“很遗憾,尊神告诉我;这是他的家事。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侯富車不紧不慢地说着,两眼却炯炯有神地逼视着对方。
匡爷曾在地方盐运司干过几天吏卒,利用行差之便勒索了些银两。清朝灭亡后,他遁入天津卫,以前朝旧臣自居,四处攀附前朝遗老遗少。也许是舍不得本钱,入不了那些遗老遗孀的法眼。因此对面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富九爷,是仰慕、嫉妒、外加恨。仰慕他有青帮大佬做靠山,能呼风唤雨。嫉妒他有纯正的八旗血统,可趋利避难。恨他孤傲清高,压根儿就不待见他这个自封的“匡爷”,令他谋划与富大奶奶攀亲戚的阴谋,每每被揭穿。现如今,“匡爷”的名号,好不容易在一滩污水里冒出点泡泡,这富九爷就追着腚眼儿来添堵。莫不是有意砸他的场子?想起坊间盛传:富九爷只身一人劫法场,从军阀枪口下救出小弟。只俩小弟就把黑震天的百余手下打的满地找牙。还烧大军阀家戏楼、劫大牢,救出众多富商大贾。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把脑袋掖在裤腰上干的活,听起来就令人脊背发凉。匡爷想的头皮发麻,也想不出什么地方开罪过富九爷?只能假设他是受人之托吧!可又有谁能请的动这位桀骜不驯的后生移步江湖呢?匡爷不敢多问,问了也白问。幸好跟二爷的赌局自己占着赢面,刨去开销也没搭上老本儿,不如找个台阶自己往下出溜,忍得一时气,免去百日忧。眼前留一线,日后也好见面。想到这儿,匡爷缓缓起身,做出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态说道:“既然富九爷有难处,为兄自然要给个面子,只不过……,我的金牙貂蝉不知招谁惹谁了?”
侯富車呼扇着折扇,神秘地说:“她私自下凡扰乱了一方安宁,惹怒了灶王爷!灶王爷大发雷霆,要收他的坐骑回宫受罚。哎呀……,”侯富車用折扇拍了拍苟畦那枯瘦如柴的肋骨,叹道:“嗨,可怜的金牙貂蝉,这回要遭罪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