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儿童医院内科病房 208 室里,住着个小患者叫阳阳。与阳阳同病房的还有另外四个小朋友。这天医生们查房之际,有个人匆匆忙忙走进来,分开诸位医生,凑近内科主任的耳畔低语了几句。科主任思索片刻,说:“实在没辙了,那就只能安排在此处了。”来人讲:“那这些小病人得转移出去。”科主任回应:“好吧,即刻就搬。”
一道调换病房的通知迅速下达,208 室的小病人全部整合到其他病房去了,听闻是有重要人物要入住。
全病房五个人转瞬就搬走了四个,仅剩下阳阳无处安置,只得暂且留下,不过被挪到了靠近门口的角落。
次日清晨,睡梦中的阳阳听到一阵喧闹,睁开双眼一瞧,哇,好精美呀,用各种玩具搭成的造型把柜子、椅子还有地面几乎全给摆满了,还有人在不停地往里送玩具。小阳阳坐了起来,看到在玩具和人们的环绕中间,是一张精致的病床,一个帅气哥哥躺在上面,他在和前来探望他的人们谈笑着。他的床边堆满了一箱箱的零食和饮料。
这时阳阳的妈妈和他的新爸爸也坐在阳阳的床头。阳阳的妈妈和他的爸爸两年前离了婚,不久阳阳就有了这个新爸爸。
妈妈的手机响了,她看过之后对新爸爸说:“他要来!”新爸爸说:“他来我就走。”说着就要起身出去,妈妈一边拉他一边说:“他说就瞧一眼,马上走!”他们两个边说边出了病房。剩下小阳阳孤孤单单地在床上看着热闹的场景发呆。
突然,有个人在阳阳的耳边唤了声:“阳阳!”阳阳扭头还没看清是谁,两滴凉凉的东西就滴落在他的脸上。他仔细一瞧,是爸爸。他叫着:“爸爸!你怎么才来?”爸爸说:“阳阳想爸爸了?”阳阳点点头。爸爸又说:“爸爸早就想来,可是……爸爸马上就得走。”说着他把阳阳抱在了怀里。
阳阳知道,爸爸以前的工作由于公司倒闭没了,爸爸成了失业人员,他看爸爸比以前更显沧桑,也更疲惫了,就想问爸爸找到工作没有。这时妈妈推门进来,爸爸把阳阳抱得更紧了,他贴近阳阳的耳朵,轻声说:“爸爸给你买了一个玩具车。”说着把一个色彩斑斓的玩具车拿到了阳阳的眼前,他的眼泪像雨滴般落在玩具车的玻璃罩上,发出滴答的声响。爸爸又说道,他的声音低得只有阳阳能听到:“爸爸给你放床边吧,玩具下面爸给你放了五百块钱,你不是想要学围棋吗?这是爸给你买棋具的钱。别忘了,在车子里面藏着呢,记住了吗?”阳阳点点头,问爸爸:“你哪来的钱?”爸爸说:“爸爸找到工作了。”“什么工作?”“出苦力!”
爸爸问阳阳:“爸爸在建筑工地上出苦力,你不嫌弃爸爸吧?”阳阳眼里噙着泪说:“不会的!”
爸爸走了,没有和身旁的妈妈打招呼。阳阳探身子伸手摸摸床边,那里放着那个沾满爸爸泪水的玩具车,他想把它拿到怀里,这时一个护士进来说:“小朋友准备一下,去放射科做检查。”就这样,阳阳没来得及拿一下爸爸送来的玩具车,就上了护士的担架车,去楼下做检查了。半路上另一个护士上来搭话:“小李,你们 208 室乱糟糟的,来了个什么大人物呀?”
小李护士答:“哼,什么大人物,是张局长的助理,还没我威风呢,身体有点小毛病,突然决定要住院治疗,送东西的人络绎不绝,屋里跟仓库似的。”那护士撇撇嘴:“还是当官的待遇好呀!”
躺在放射科的检查台上,阳阳一直念着爸爸的玩具车,那里边有爸爸放的五百块钱呢。阳阳想学围棋,新爸爸和妈妈都不赞成,不给她买棋具,他就给爸爸打了电话。他并不指望爸爸能有钱给他,他只是想跟爸爸聊聊,可爸爸还是把钱送来了。这下好了,自己将来能当围棋高手了……他想着,盼着护士姐姐能快点把自己送回病房去。
阳阳终于被推回到楼上,可是没有回 208 室,而是进了另外一间病房,妈妈和新爸爸已经站在一张病床前等着他了。阳阳问:“这是什么地方?”妈妈说:“我们换病房了。”
阳阳左右看看,他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就是不见爸爸给他的玩具车,他急了,冲妈妈喊:“我的床旁边还有爸爸送我的玩具车呢,你快去给我拿来!”妈妈和新爸爸对视了一下,说:“咱们不要了,回头妈妈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阳阳说:“不行!不行!就不行!我就要爸爸给的。”
阳阳张嘴就哭了起来,妈妈恼了,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两下,阳阳哭得更凶了。
一直到午睡的时候,阳阳才停止哭泣。病房里的人们都睡了,楼里静悄悄的,妈妈和新爸爸不知去了哪里。阳阳一个人下了床,一步步地来到了自己住过的 208 室门前,缓缓把门推开一条缝,就见里面的大哥哥一个人躺在床上。那哥哥也看到了阳阳,笑着招呼阳阳进来,问他有什么事。阳阳来到自己睡过的床边,弯腰朝旁边看,哎呀!整个床边全是玩具车,有大的,有小的,这可怎么办?那哥哥问:“小朋友,你找什么呢?”阳阳说:“我爸爸给我送的玩具车就放在这里的,我想把它拿走。”那大哥哥想了想,笑着说:“是这样呀,你随便拿吧,看哪个像,你就拿走哪个好了。”阳阳倒犯难了,哪个是爸爸送的呢?他想起了爸爸的眼泪,对,上面有泪痕的肯定是爸爸的!最后他选了一个表面有水渍的车子,很吃力地拿走了,临出门还说了声谢谢。
当天夜里,阳阳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们抢救了许久,但阳阳的妈妈还是接到通知,让她进去和阳阳说几句话,阳阳快不行了。
妈妈握着阳阳的手,阳阳脸色蜡黄,已经明显没有力气了,可他的嘴一直在动,眼睛也在无力地探寻着四周。妈妈问:“阳阳,你还有什么事吗?”阳阳艰难地打起精神说:“妈妈,你能帮我把那边那个大哥哥叫过来吗?”医护人员马上把那个大哥哥叫到了他的身旁。阳阳看着他说:“大……大哥哥……哥,我床旁边放的那个玩具车,不是我的,你把它拿走吧!”
“为什么不是你的?”大哥哥问。“我爸爸说,他在里面给我放了五百块钱,可那里边是……是一……一千块钱,所以不是我的,你还是……”
大哥哥明白了,他急忙打断阳阳的话,说:“是你的,阳阳,是你的!再说,大哥哥有很多钱,就算是大哥哥送给你的,行吧?”阳阳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不是我爸爸辛苦挣来的钱……我,我不能要的。”
阳阳死了,他的脸上落下了大哥哥的两颗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