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古莫宁是个神气十足的姑娘,大眼睛大光面额头,从来只穿长长的裙子和白布鞋,又生得利利落落,是圈子里的小女神。
她似乎干什么都想要最好,旅行就要走最远的路,出门就吃最多的肉,笑起来时候闷葫芦也会被她炸开,认识他的冬天,永远是热闹的。
可她却关注一个臭写诗的人。
那个你在教室坐整天也叫不出名字,在路上遇到也硌不着眼睛的他,叫古耐。
除了同一个姓氏,想她们两个怎么会有什么牵连。
古莫宁说,古耐每节课其实都去的很早,去占那个最尾排靠窗的角落。若是伏低一点,老师可能都不知道有没有坐人。
某天她是心血来潮地早早占了他旁边的位置,想着能不能半路跑回去睡觉。
最后是她没走,却是整整看他写了一节课的诗句,一页一页纸的,目光只在自己的纸笔和窗外。她敢打赌,老师喊他也定然不会听见。
可她是着迷的,比起端着课本,一行一行地念读正儿八经的大道理。她爱上这个没说过一句话的活生生的造字机器。
横线的空白本子,在他写出第一个字开始,往后每一个字都是新生的孩子,他们这样相互连结,构设填满一行,两行……有时是一个铺满彩色意象的长句,有时又只是一个了无生趣的词,直到字端的爬行得到主人的满意。
每一首之间古耐停顿的那一会,都是她喘气的时候,仿佛真的很久没有如此虔诚的,庄严地陷入一个未知。
朋友们说,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至多了会写几首无病呻吟的诗,不参加集体活动,没有多的朋友,成绩也这样吊着半瓶,有什么意思呢?
他一句话也没同她讲过,只有偶尔下课想走的时候,会望向她的脸示意,没有表情的。他们也就这么说完了再见。
但他也从没有奇怪过,为什么古莫宁总在上课坐自己旁边看自己写。他是不介意的,无所谓的,诗是属于他自己的,她看了去了,也是带不走的。
这样的默契,直到她有一天也买来了同他一个款式,却不同颜色的本子,同一只笔。
她不只满足于在上课的时候念一念,还想把他的诗带走。完全没有打过招呼的。
他写一句,她抄一句。并且试图维系着同他一样的字体大小,字间距。
他望向窗外,她也望着没被他的脸遮住的另一半窗外。
阳光只得了一半,一半被他写在纸上,另一半她怎么也抄不下来。
王教授这节课是马克思主义哲学。
在笔停下的那一时候,古莫宁第一次从古耐脸上看到了困意的时候,脸侧过来。
古耐的眼睛第一次如此郑重地递向她的眼睛,这是看不见的第100首诗。
Goodmorning
Goodnight
你不会爱一个写诗的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