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李牧跟黄思若在那栋危楼的601室见到了刘梓晨。

　　男孩看上去情绪十分低落。

　　李牧突然意识到人死并不是一个自我决定或者自由意志的问题，身后总会有人被抛弃。

　　“梓晨，思若阿姨告诉我，你在找我？”李牧问。

　　“您是李牧叔叔？”刘梓晨眨了眨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嗯嗯，”李牧环顾四周，微笑着说，“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不清楚，反正从我记事起就在这里了。”

　　客厅的摆设很有品味，但家具都有些老旧，一个上了年头的沙发，几把扶手椅，以及一个褪了色的电视柜。电视柜上放着镶框照片，绝大部分记录着刘梓晨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但有一张照片却让李牧心头一沉，没错是那个跳桥自杀的女人。

　　李牧望着那张照片，持续发呆。刘梓晨似乎有所察觉，他飞快地跑到电视柜旁，伸出手指着那张镶框照片，激动地问：“叔叔，你在桥上看到的人是我姐姐吗？”

　　“额...”李牧无奈的点了点头。

　　刘梓晨瞬间情绪失控，蹲在地板上抱头痛哭。

　　“你骗人，为什么你们大人都这样？”他大声哭喊着，“我姐姐并没有自杀，她不可能抛下我。”

　　李牧眼睛红润，他想安抚可怜的男孩，然而话到嘴边，又选择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男孩压抑已久的情绪需要发泄，只有这样，才不会一直心痛，才能勇敢的接受残酷的现实。

　　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渐消逝，李牧终于开口说：

　　“梓晨，我曾经也体会过亲人离去让我们心碎的感觉，这种痛苦会长久萦绕心头，无法挥散，但我们必须坚强，离去的亲人永远不希望我们活在悲伤之中。”

　　黄思若有意识地瞥了一眼李牧，在他黯然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王秋弱的身影。

　　刘梓晨默不作声，两道泪痕浸湿了他苍白的脸蛋儿。

　　“但我不相信你的姐姐是自杀，所以我跟思若阿姨这次来主要还是想帮忙查明真相。”

　　刘梓晨立即用袖口擦拭掉眼泪，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血色，他激动地问：

　　“真的吗？”

　　“梓晨，我们会竭尽全力帮助你。”黄思若微笑地说。

　　“我能去你姐姐的卧室看看吗？说不定会找到一些线索。”

　　男孩皱了皱眉，随后起身带他们走进主卧。床没有动过，空调被一丝褶皱都没有。梳妆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子。

　　李牧打开了一个巨大的衣柜，能闻到刘梓珊的味道。他摸着她昂贵的长裙、短裙和衬衫，这和姐弟俩身处危楼的窘迫显得格格不入。

　　“梓晨，你姐姐在跟谁约会吗？”他若有所思地说，“思若阿姨告诉过我，有个男人似乎跟你的姐姐走的很近。”

　　“没错，那个男人每次都会深更半夜的来找姐姐，然后第二天一大早便消失不见了。”刘梓晨说，“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并没有。”

　　“那你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吗？”

　　“姐姐没有告诉我，但我能察觉出她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

　　“怎么说？”

　　“姐姐经常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有时她会问我介不介意跟其他人一块居住，有时又会在我耳边嘟囔着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李牧恍然大悟。但令他感到吃惊的是，一个14岁的小男孩居然能听懂成年人的言外之意。看样思若说的不无道理，刘梓晨确实早熟。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和姐姐的年龄差不多，穿着打扮高贵典雅，就像我们学校英语老师播放海外电影中的伯爵绅士。”

　　“外貌长相有没有独特的地方？”李牧引导性地说，“会引起你的注意。”

　　刘梓晨试着拼力回忆，终究无果。

　　“男人和你的姐姐已经交往了多久？”

　　“额...差不多两年。”

　　“你最近有没有再见到过那个男人？”

　　“没有。”

　　一番询问过后，李牧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刘梓珊的死跟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试问，一个交往了两年的男人，怎么会每次都像做贼一样来私会自己喜欢的人呢。男人肯定有问题，他跟刘梓珊的关系也绝不正常。李牧甚至想到了这是一个出轨的男人，而刘梓珊只是痴傻等待的小三。可是即使等不来苦苦企盼的爱情，刘梓珊也不至于万念俱灰跳桥自杀，毕竟还有一个年仅14岁的弟弟需要她的呵护和照顾。此外那天在桥上，女人更像是受到某种威胁才选择终止了生命，但如果是男人出轨的话，被威胁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李牧想不明白，他开始继续搜索衣柜，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找什么，只是在心中告诉自己：清空脑袋里的预期，只要看，不要找。他把手伸进一件上衣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出租车发票、一个干洗标签、一枚一元硬币，还有一盒饭后薄荷糖。有些衣服刘梓珊已经多年未穿。陪她一路跋山涉水的衣服。

　　随后他来到床头柜跟前，打开所有抽屉，正当他失望地准备推回去时，突然无数张酒店的名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姐姐在酒店上班吗？”李牧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名片疑惑地问。

　　“姐姐也没有告诉过我，总之她非常辛苦，每次回家都要到晚上十一点多。”

　　李牧没有继续询问，而是将名片塞进了裤兜。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不难看出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

　　茶杯被人愤怒地丢了出去，径直越过一张书桌，在它飞行的过程中，离心力以深不可测的方式保住了杯子里的小部分水和大部分茶叶，直到它撞上墙，让金黄色墙纸变得像尿了裤子一般。

　　“我要的东西找到没有？”王安石直视对方，怒不可遏。

　　“王董，您消消气。”司机姜磊慌张不安地说，“正在加紧找寻当中...”

　　“废物，”王安石臭骂道，“连个女人都找不到，我养你有什么用！”

　　“董事长，您教训的对，是我没用，”姜磊吞了口口水，脸上堆满尬笑，“请您再多给我点时间，我绝对不辜负您的信任与期待。”

　　“豪泰酒店的监控调取了没有？”王安石并未拉高嗓音，口气中仍带有一股愠怒之意，令姜磊瑟瑟发抖。

　　“多亏您的耐心指导，在酒店某处走廊的监控内确实发现了那位跟您搭讪的女公关，只是核实身份还需要一些时间。”

　　王安石点了点头，随即目光掠过桌面，越过磨损的拼花地板，投向书房污秽的玻璃之外。

　　“在等什么，还不赶快把那该死的女人给我揪出来。”他厉声呵斥，“记住即使挖地三尺，也要务必找到她。”

　　姜磊脚底一抖，差点没有站稳。他支支吾吾地说：“董事长，我...还有件事需要向您汇报。”

　　“快说！”

　　“塞外江南小区的监控录像显示当晚女公关来到小区没多久，紧接着出现了一位陌生男子，他看上去鬼鬼祟祟，但因为天色已晚，样貌体征并没有拍清楚。”

　　“难道你在怀疑陌生男子跟女公关是一伙的？”

　　“从时间上掐算，相对来说还算吻合，最重要的是监控录像显示当晚后半夜的确有一对男女偷偷摸摸溜出了小区。”

　　王安石惊讶无比，不安的情绪在内心如涟漪般荡漾开来。他眉头深蹙，拼尽全力想要记起那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身体和头脑对这场意外都毫无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