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总是惹人愁思,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文化愁思已经开始变成了一座座小方格里的纪念。习俗在变,土地在变,人也在变。
1994年时候,这座小城是什么样我不知道,父亲说他年轻是可以种各式的水果树,奶奶说捡麦穗是个很好玩的活动。千禧年到的时候我记事可清楚了。风吹麦浪,竹林探险,水池捉虾,路边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的刺猬,不敢轻易挑逗的吐毒龟(一种蛇的名字),金色田野里一跃飞起拖起长长尾巴的野鸡,高的我看不见顶的树木上的啄木鸟,不常见的金丝雀和叽叽喳喳的麻雀,不经意之间就筑好窝的燕子,那许许多多的,我曾见过的像画一样的乡村。
2017年,我已在外地上了4年大学,这么一年,我回去了,我见不到我的家乡了,条条都通的水泥路,被伐走的树,见不到的鸟,干枯的水池,再也不能随手就摘的菜园,一脚踢踏下来的是坚硬的声响,再也不是柔软的土地。我时常在想是不是中国的乡村都已经这样的边缘化,像是被抛弃的老人,再也见不到那个,乡下人的幸福时光,在幸福的南墙悄悄绽放。
我站在爱民路上仔细想想我在这度过的十年,那分明的春夏秋冬。
萧红在《祖父的院子》里写道,“白云来了,一大团一大团的,从祖父的头上飘过,好像要压到了祖父的草帽上”。我的记忆中最深的就是夏天,夏天是最幸福的日子,不仅得益于衣服一穿就可以出去玩,更重要的是你每天都能找到不同的乐趣。我爷爷多子,而我上面都是哥哥,我爷爷怕我一个女孩没人愿意陪我玩就在自己的院子后面给我挖了一个小小的池塘。给我一个杆上装上诱饵,给我一个桶,几乎我的杆一下去就是一只龙虾,我每次收杆的时候都在思考这次是两只龙虾还是一只龙虾。我爷爷夜晚时把白天捕到的龙虾再倒进小池塘,我通常不亦乐乎的玩一个星期,就再也不肯去。
竹林探险是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活动,这能检验出你是否是勇者。每人从自家菜园摘上一两个西红柿和香瓜,带上这些干粮开始从竹林的高坡上往下滑。或许会见到刺猬,甚至你还会见到五颜六色叫不上名的鸟和鸟蛋,从来不惧怕蛇,因为我们是比蛇厉害的勇士。傍晚时背着大人偷偷爬到水旁的桑葚书上,兜上一口袋肥桑葚,到家正好吃完,一说话就能见到紫色的舌头。扯两根玉米,拍两根黄瓜,搬个小桌到最老的树下喝上一口粥,凉风习习,知了吱吱不停,还不停歇的捉蝴蝶,蜻蜓。父母的训斥,和小伙伴的约定都在这绿色的风中跳跃。当夜色渐渐深起来的时候,那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简直是魔法中的魔法,一盏萤火虫小灯,煮好的菱角,爆炒好的螺丝,我唯一改思考的事是,如何跟我爸开口让他给我买小卖部刚卖的雪糕。
春风十里不如你,如果你和我见过一样的春天,这世上确实没什么能美过春姑娘。垂柳发起嫩芽,泛起碧波的池塘,游来游去的肥鱼,悄悄探头的乌龟,一个猛子扎下去的水鸭,以及头顶一点红的不知名的水鸟。春风一吹,从这头到那边全是绿色的裙角。我见过这世上最美的颜色,就是春风的绿。
秋天确实是最美的一幅画,金色,是它最好的颜色,果实是它最好的礼物。大片大片的金色麦田,田野里偶尔的一棵棵茁壮的树木,庄严而又神秘。享受果实的丰盛,慢慢的迎接冬天的带来的一片银装素裹。儿时的雪不似现在薄薄的一层雪,那是厚厚的一层雪堆,一脚踩下去,到不了底,是深深的一个圆润的,快乐的小坑。小时候,最是喜欢各种烟花。一种可以在地上旋转的彩色小陀螺,一瞬间仿佛点亮了一个大地来年大地的春色,挥舞着的小烟花,等到最后一刻扔上天空,短暂的明亮,却是最美的色彩。
在我的记忆里啊,这四季分明的一年四季,却也只是能在记忆里留着,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无法去想现在的故乡,只愿这美景一直记在我的心里。也不愿有人问我。客从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