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在苏州狭窄的太平古街道的剧场里第一次现场观看了昆曲学校学生们表演的《游园惊梦》,在悠扬流畅的曲笛、三弦演奏中,演员们捏指拂袖,玉步轻挪的表演,让我宛如置身于汤显祖笔下那姹紫嫣红的花海仙境之中。
如今无意之中在一档综艺节目里,竟又听到了那幽怨柔美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内心之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昆曲的这种美一定是深入骨髓的,它绝不单单是一个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实话讲,如果不看字幕,我是没法完全听清楚昆曲唱词的。它不像京剧,除了一些尖团音外,唱念都那么的字正腔圆。昆曲中唱念的语言大都是吴语,而且讲究唱入字必断,故而听起来像是演员的气息微弱欲断一般,但这正是它美的所在。这种悲怨之美正是通过那听似断断续续的吴侬软语和叹为观止的华美唱词让人如痴如醉,让人觉得那种特有的娇弱之美悲天悯地,不由的泪眼婆娑。所以当杜丽娘那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一出来,我便被深深地吸引住了,虽然只有声音,但整个画面几乎是一瞬间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素雅的衣裙,手中的折扇,婀娜的脚步,粉红的腮颊,及地的长发,都在这皂罗袍的唱调中愈发的生动了。
她殷红的嘴唇一启一闭之间,缓缓地轻吐出一个又一个字,悠扬舒缓的伴奏,让你的内心也随着脑海中那张合的折扇和舞动的罗袖,行云流水,漫步于舞台中央。听戏当听昆曲,昆曲当听牡丹,牡丹当听惊梦。此曲真无愧于“百戏之祖”之称,恰如其分地将“曲词典雅、行腔婉转、表演细腻”这十二个字展现的栩栩如生。
我突然间想起明代大家徐霞客曾称赞道:“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在我看来,昆曲于百戏乃有此过而无不及。有此缘由,则想起曾经在剧场的亲眼欣赏,也就足慰平生了。但略微还有些遗憾,早听说台湾著名作家白先勇老师在2004年集两岸三地艺术家主持制作了“青春版”昆曲《牡丹亭》,并在世界巡演,可惜一直没有得以亲眼所见。今天午饭期间和一个同事聊起,她居然在北大看过,惊奇之余,很是羡慕。想想白先勇老师的父亲在70多年前的中华大地上,金戈铁马抵御外族入侵,那年刚好白老师出生,而在67年后,那样的一位民族英雄,一级上将之后则是将中华大地的古老艺术带到全世界,不由的感慨昆曲其艺术生命感染之深。所以在山西这样的一个煤矿里居然还有人会专程在北大花近3个小时的时间欣赏这么一门古老的艺术,也就不难理解了。
曲终思毕,作别《惊梦》里那慢回首低沉吟的缠绵哀婉咏叹,作别杜丽娘在美好春光下的顾影自怜,作别那游园中的繁花似锦,惟愿昆曲之艺术生命源远流长。
2015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