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 | 《故梦》第七十八章

“小小姐,小姐嘱咐,今儿要早起,给您更衣、梳妆,打扮好了,还要给小姐看看,方能去吃早饭,再出发。”刚刚清晨六点,沉雪的声音就由远及近,她带有喜悦的音调就透进穆远歌小小的公主床旁边。

近日,鞠宁托秦凤杨从M国用船上运了一个圆形的、有拖地长纱帘的、还有几个配套的娃娃的床给穆远歌。

床运回鞠宁小洋楼那天,穆远歌久不见笑脸的脸迸发惊喜,甚至小小地欢呼起来,一把蹦到鞠宁身上,喊着“谢谢姐姐”。

这个公主床就是怀尘喜欢的东西。

鞠宁知道,怀尘是个孩子,怀尘依旧是个公主般的孩子。

因此,这是她哪怕身不由己被拖入了复仇之局,也依旧幸福、幸运的地方。

她没有经历过当年的国灭、家亡、亲人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一个完整躯壳生生被利器撬开的感觉。

甚至她还有一个幸福的家,从小只需要做好学习这一件事就好。

而作为姐姐,鞠宁愿意给自己那单纯、并没有被仇恨淹没、心中还有爱和光明、相信未来,也愿意给仇人一个平淡眼神的妹妹,营造一个“公主的梦”。

因为鞠宁知道,一个经历了苦痛的人,还愿意给仇人、给始作俑者一个平淡眼神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怀尘没有当年血的经历,可她也走过了自己认了十九年的父亲、抚养自己长大,日夜相处甚至感情甚笃、拥有很多共同回忆的亲亲父亲,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的整个过程,而这个拥有很多回忆的父亲,又被最爱、最亲,最不能失去的母亲,亲手逼死,在狱中自尽。

而现在整个惠景国大街小巷漫天飞的,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消息,都是她的父亲——穆重林的累累罪行——在王朝交替期间,趁惠景国凤洲人根基不稳,和领邦的异域人陆洲人勾结,接受对方君上的招揽,和对方御前大将王维沆气一气,联合起来攻打自己的祖国惠景国。作为一个惠景国凤洲人,坐实叛国罪、卖国罪。在成功用军事手段攻打进惠景国境内后,扶持一个身体孱弱的王                                                            爷上位君上,把其军事权、议会权、立法权、刑事权等全部抓在手中,其背后就是陆洲人御前大将王维。此为坐实抢夺zhu                                                    权罪,侵占土地罪,加上在战争中牺牲的数不清的累累人命。而穆重林则开始在惠景国境内做生意,而他手上,本就捏紧了从孟怀儒手上抢夺而来的雅笙居的土地、资源、货品、进货渠道甚至是已经上架的商品。穆重林用雅笙居已经非常成熟的系统开始他的生意,后来穆家蕴虞苏的生意,可以说是完全建立在孟家的雅笙居上的一套复制品,他利用蕴虞苏生意周转,大肆敛财,为王维在惠景国内的军事统                                                        治提供资金。而蕴虞苏存在严重的货品垄断,一些生活必备品居民只能在蕴虞苏买,且是高价买,因此又是一笔横财。此为坐实垄断商品罪,而和本地军                                                          fa勾结,搜刮百姓钱财,此为侵害百姓生活及钱财罪。而这么多年,穆重林和王维一起,因为利益、因为自保、或者为了排除异己,除掉的条条人命,更是多达两位数。此为多条杀人罪。而在最初的惠景国,是政府统一管理枪支弹药等武器,而在王维攻打进来后,王维私自开放军队自由使用枪支弹药的权利,大大加大了军民冲突,也滋生了很多地下黑军火商。此为非法制造和买卖军火罪。

穆重林和王维这些罪行已由君上亲自签字颁布到议会,由君兰先生和随之先生共同向全国宣布,是在中央广场上,君兰先生和随之先生一人一支话筒,将这些广告天下。






这些,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了,怀尘又怎么会不知呢?

但,鞠宁想,怀尘的眼睛,依旧是干净的。在听到这些,在知晓父母那样复杂又有些血腥的关系后,怀尘的眼睛,依旧,是干净的。

怀尘的眼睛,总像一湾湖水。清亮,平静,柔和,波光粼粼。

怀尘的眼睛,有时又特别灵动。像个调皮的小精灵,跳跃着,舞动着,跨越一切鸿沟去快乐。

鞠宁听说过一句话:相由心生。

鞠宁想,怀尘不是不懂仇恨,不是完全不能体会母亲和姐姐的苦,不是不懂什么叫国破家亡,不是真的只是一张单纯的白纸——她是选择聆听,听母亲讲,当年的事,外公外婆和自己的亲生父亲,本该属于自己的孟家家业,当年的惠景国盛世,穆重林的点点罪行.....然后,记到心里,告诉自己,这都是至亲至爱的人,你要记得,要疼他们所疼,要能在某些特殊的时候,一能共情,二能同情。如果可以,在母亲的复仇大局中,你可以做你能做的部分。但你做的那部分,不是为了所谓复仇,而是因为,那些人是你的外公外婆和亲生父亲,国家是你的祖国。你做的事,是因为“你爱”,不是因为“你恨”。我爱我未曾谋面的外公外婆和父亲,所以我要为他们尽一份力,仅此而已,不关乎“恨”。

不是我不恨穆重林,而是,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本人也确实没有体会过。我只想,活着的人过好的日子,比如,我的母亲,我的姐姐。

而穆重林,他也罪有应得了。作为他十九年的女儿穆远歌,至少他给了我一个我很喜欢的名字——远歌,辽远方向,有人高歌。我喜欢这首在远方唱响的歌,这就当我无法百分百恨他的原因吧。







沉雪直到走近了,扒开了公主床厚重的长纱帘,才发现穆远歌早已起床,只是默不作声,一个人蜷缩着,坐在圆形床的床尾。

沉雪开口:“小小姐,又没睡好?”

自从烛龙百货开始大卖,孟微擎在惠景国人民面前公布自己将大力查处烛龙内部结构,重塑金融秩序,且含沙射影说穆重林是烟                                    tu的暴利获得者后,穆远歌就开始睡不好觉。

或许是母女连心?

在自家企业烛龙百货门口那次义愤填膺的演讲,正是孟微擎二十年的筹谋已到位,开始走第一步棋,落子的开始。

穆远歌回神,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有一堆心里话要夺眶而出,这样看,显得穆远歌眼珠特别突出,黑黝黝的,鼻翼也一动一动,刚起床没有打理的黑色长发有些乱,披散在肩上,配上白色的睡裙,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迷路的小天使。

不过,沉雪一个小丫鬟,没有这么多的形容词。

但好歹,孟家的丫鬟,都识字。



穆远歌起个早床是一个人在一个非常简朴的纯黑色牛皮本子上写字:

爸:我是你未曾谋面的女儿澜远。

虽未曾面见您,但近一两年,从母亲的讲述里,您已经在我心底扎根。印象最深的是,母亲第一次跟我讲述您,她用了一个词:眉目如画。

母亲说:您固执地留了右边一束稍微长的刘海,但母亲总说,风情独到,但会影响视力。

母亲说:您的眉毛并不锋利,但却有好看而起伏的走势。

母亲说:您的那双瑞凤眼是最最让人不能自拔的,母亲告诉过我,多少女孩子当年在Y国陆桥大学讨论那个惠景国的风云才子苏沐,不仅有才有德,还生了个好皮囊,走到哪里,都像个太阳,不仅有光,还很温暖。而母亲自己何其幸运,那个风云才子,就那么大喇喇的,牵着她的手,走过那些女孩子羡艳的目光。他坚定,甚至是一种护短的心态。

母亲说:一周两次的固定时间,Sweet Dream甜品店售卖蛋挞的两天,您都会起一个大早,去排队。那是一个室外的甜品店,有时暴晒,有时淋雨,等一次,至少一小时。而每周的周二和周四,母亲起床时,都有热乎乎的蛋挞,已经摆在小公寓的餐桌,旁边还有一杯解腻的茶。

母亲说:您是Y国陆桥大学建筑系共同的骄傲,老师以您为骄傲,同学以您为榜样,您的许多设计作品都被当做范本印进了学校杂志内刊,作为优秀学生作品来带动学生学习和观摩。最重要的是,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Y国陆桥大学门口,底下是人工湖,上面是一座惠景国范儿十足的拱桥,桥上还有立体的铜人像,两端桥下,还有郁郁葱葱的银杏树和各种花花草草的那一出风景,依然保留到了今天——而这处风景,就是当年您是三年级学生时,全程主导设计和亲自督工建设的作品。

母亲说:Y国陆桥大学有一个有趣的规定,如果校内学生恋爱了,你可以把你的TA带来观摩你的选修课,一旦你的TA在课上主动举手发言,而教授采取或者认可了,你可以免掉一次选修课的出勤。而当年,校内有句笑话是:谈恋爱找苏沐,选修课全程护。另一句是:女朋友当属孟微擎,选修课就她最行。当时最初是一些惠景国的学生开始流传的这俩顺口溜,因为其他国家的学生也不能体会出这其中的押韵,到后来,爸您和妈成双入队多了,有惠景国学生开始给人解释这句顺口溜的精髓所在,于是,开始传开。

母亲说:刚出国时,还是町姨做饭做清洁打理杂事,后来,做饭似乎成了您和母亲的趣事。两人一起手牵手去买菜,挑挑拣拣,回家来,先洗菜,在切或者刨。这些准备工作做完,您就会把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宝贝食谱拿出来,按照上面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做。先做啥、再放哪一味、泼哪里的水、加什么料,都一步一步按照食谱做。最后,一般三四个菜,您和母亲,还有町姨一起吃,还别说,很少有不好吃的时候。如果今天是四个菜,那么一般,母亲做一个,您做三个。







沉雪默默地一字一句看完了穆远歌写在本子上的字,很意外,她没有流泪。

因为,她的泪水是在眼眶里,很充盈,全在眼眶里,然后把小姐刚给她配的新眼镜弄脏了。

穆远歌此时抬头,嘴角是愉悦的弧度:“沉雪,我洗漱吧,然后好好帮我更衣梳妆,我,我......也想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去见爸。”
















“澜远,站镜子前,给妈看看。”今日,是和君兰老先生约定,让穆远歌,哦不,苏澜远正式认祖归宗的日子。

镜中的少女,年方弱冠。

苏澜远身量偏高,这点倒是和身材娇小的孟微擎不同,或许是随了她爸苏沐吧,那个男人,一贯玉树临风。

一头乌发梳了一个创意发髻,是当年孟微擎在远渡Y国留学的邮轮上遇见苏沐时梳的发髻——留一卷小的留海在前,卷一个俏皮的卷形成一个花样,然后其他的头发都在脑后,沉雪用柱形梳子卷了很久,形成一个一个的梨花状,轻盈,又调皮,走路时,还会一晃一晃。

耳垂,带了一对足分量的白色珍珠耳环。耳环质量上乘,色泽光亮,表面光滑,形状是规则的圆形,颗颗饱满,摸起来是冰凉的质感。苏澜远耳垂小巧,戴这对珍珠正正好。这对珍珠耳环,是当年小两口决意同住,两人在搬家前夜,苏沐从一个很古旧的带锁的盒子里拿出的一对耳环——当时苏沐说:小微愿意与我同住,我就认定这是我们此生共同过日子的开始,不能没有一个见证和纪念,小微,我家给苏家儿媳妇的传家宝必须得到我爸认可,但是这个,这个是我自己买的珍珠原材料然后加工做的珍珠耳环,给我爱的女孩子的。你,收下,我希望,和你一起过日子,还有很久很久,可以一直看你戴着这对耳环。

“所以,你现在戴着这对耳环,我戴着苏家儿媳妇的手环。”

此刻,无法,不动情。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在外面猎杀野兽惯了的人,在家会害怕递剪刀时刀尖对着人。

只因为,递剪刀的对象,是家人,是爱人。







苏澜远转过身,于是孟微擎看见的更清晰——原来在铜镜里的女儿,干脆得活生生直击眼球——一双星眸,这双星眸也生了和他爸南愚一模一样的瑞凤眼,看人时,总有几分温柔和欲说还休。一身全手工定制的黑色旗袍,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但,孩子已经接近弱冠,身材开始发育,微弱的一点曲线,让黑色有了一丝波浪。而纯黑旗袍上,从脖子处延伸出一根枝丫,向下延伸至腰际,是手工刺绣的一支帝王花的花样,白色帝王花,大气,干净,给人生气和活力。旗袍下摆开叉很保守。孟微擎恍惚,看见眼前的女儿,就想到当年爱面子的自己,牵着那传说中的风云才子,横行在陆桥大学。而那个人,五官精致,气质卓然,风度翩翩。而那个人,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瑞凤眼,而自己,也戴着这副珍珠耳环。

“妈,我,是不是很像爸?”

“所以你小时候,我经常看着你的眼睛发呆,一看能看一下午。我当时就庆幸,他在你的容貌上,留下了印记。”

“最美的印记。”













苏宅。

如今的苏宅已逐渐恢复昔日的盛况——孟微擎出资将苏宅上上下下全部翻修,该补补,该推倒推倒,该换换,该粉刷粉刷,有些家具啥的,需要的就全部买新的。还由螺町招募了一批听话能干的丫鬟、司机、厨子、保镖等等,之后孟微擎还亲自面试,最后敲定了绝对可信的人选。

如今,君兰老先生的生活起居算是有了保障。



孟家的车到苏宅时,门口安安静静,只有零散的几台轿车,这些车基本上苏澜远还都认识。

“妈,爷爷不准备操办一场吗?怎么只有汪公秦叔叔他们的车?外面灯笼都没挂啊?”苏澜远以为,这次她认祖归宗,爷爷怎么说也都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

孟微擎没回答,两人直接进了门。

因为孟微擎知道老爷子的想法:无论穆重林作恶如何,当年她和南愚,究竟是未婚怀上的澜远。更何况在不懂事的外人看来,澜远就是穆家的女儿,穆重林就算是国家的罪人那澜远也怎么说都是他的女儿,怎么一下子,就??




君兰老先生、汪成渝、随之先生、秦程铮、秦凤杨、鞠宁、螺町、沉雪、语儿全部到齐,每个人,包括沉雪语儿都身着盛装,但颜色都统一是黑色衣服。一行人站开,明显是等候已久。






仪式正式开始,除开主持人汪成渝和认祖人苏澜远以及长者君兰老先生,其他人都在主厅喝茶聊天。

鸣鞭炮后,君兰老先生发言,最后总结:经过确认,苏澜远,为我惠景国凤洲人,城东苏家,苏博老先生后人,有证人,有证物,现同意认祖归宗。

此时的苏澜远一直跪在蒲团上,她面前是她的爷爷君兰老先生,君兰老先生背后,是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苏家,人丁繁盛,能人志士众多。追溯到祖上,有著名诗人,影响文坛数十年,也有武将,曾和一代帝                                                                王打江山。

此刻的苏澜远有一种命定的安定感,虽从小就有家,但自从知道自己不属于那个家,她的心就开始了漂泊,就像一只离了岸很久的舟,那一边的岸离自己很远了,再也靠不过去了,但是另一边的岸一直不知道在哪里,所以一直没有安全感,一直飘飘忽忽。

可到此刻,突然踏实了。

有个老人说,那个老人,铿锵有力地说:允许认祖归宗。

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见证人说:仪式有效。

面前有很多很多逝去的,但是手上有力,心中有光,眼里有远方的老祖先在用气场说:“孩子,你又有一个新家了。”

苏澜远抬头,按耐住心跳,先看到了自己或许还不太熟悉,但能感到对方是爱自己的,爷爷。

转而,她一定要赶紧看到自己母亲,因为她要寻求母亲对这一刻真实性的认可——她要知道,她又有一个家这件事的真实性——果然母亲闪着光的眼睛在对她发出肯定的信号。














熙园墓地。

在正式的认祖归宗仪式过后,一行人齐齐来到这里,看望苏沐。重要的是,告诉苏沐,你的女儿,可以堂堂正正的,姓你的姓氏,住你的家,侍奉你的父亲,以苏小姐的身份生活。

在所有人都鞠躬、献花和送上自己的问候后,还是留下了苏沐的父亲、女儿和妻子。

君兰老先生率先开口:“儿子,我已替你,将丫头接进我们家,你爷爷奶奶的定情物,也就是我们苏家认儿媳的传家宝,现在已经传给丫头,丫头戴着呢。”

孟微擎适时接话:“南愚,喏,”孟微擎抬起手,“我戴的好看吗?以后,我会天天戴着,时刻不离,我在,手环就在。”

君兰老先生又说:“儿子,还有你女儿,你走的时候,没来得及看到她。如今,她堂堂正正地,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叫做“苏澜远”,是你给她起的名字,以后,人人喊她,都唤的苏澜远,再也不是别的名字。你开心吗?”

“儿子,你们一家,一家三口,算是可以圆满咯!!”

君兰老先生说到这里身体有些微微倾斜,孟微擎不着痕迹地马上用小手臂扶住老人,敞开大大的笑容:“是啊,南愚,怀尘如今有了她真正的名字,我也有了你妻子的身份,而兰叔还硬朗。还有.....我的事情,也做完了。最重要的大概就是,我的事情完成了,而我爱的人,都还在。”

“南愚,我已是你堂堂正正的妻,澜远,以后不再是贼人的孩子,她是你,是你苏沐的女儿,苏澜远。”












如今,各路报纸、广播、甚至戏曲里都已经广泛传播,窃国贼穆重林已经因为重重重罪伏法,入侵者王维因为意外大火葬身,王维手下部队全部投降,他们层层叠叠的残余势力逐渐被缴清,愿意以平民之身生活且签订合法纳税条约并交出手中散落的武器的普通陆洲人还是可以生活在惠景国。

而最大的变动莫不是新君上主动请辞。

在新君上请辞会议上的随之先生非常淡然,这么多年,这位所谓的君上,一直扮演的,就是一个王维的传声筒。

王维当初手握重兵,而君上身体孱弱,本人又并无统领江山之才德。对于王维来说,这是棋子的最佳人选,而对一个国家来说,特别是一个刚刚经历浴火重生的国家来说,这就是灾难。

所以,随时先生看一眼在主席台上宣读请辞报告的新君上,此举,对于国人,对国家有抱负的人,甚至新君上自己,都是好事。

但之后必定陷入一片混乱——陈随之和苏君兰对视一眼,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新君上急于撂挑子,但是君上的位子后继无人,他请辞稿子都没读完,这议会里的老头子们就开始七嘴八舌比谁声音大了。

陈随之是个巍然不动的性子,他不慌不忙看着那群老头子唇枪舌剑说不出个所以然,自己啜了一口茶,嘿,今年这茶颇合胃口。

今年因为老友孟怀儒的女儿孟微擎的执着解决了国家的根本问题,其他的,还算事儿吗?

苏君兰本就是摄                                                                          zheng                          大臣,新君上在他也一摊子事,不在,只是事儿更多而已。无碍。



















“父亲,我已改作我亲生父亲的姓,想必,你会怪我。”

“你做的事,我对你最大的孝敬,就是不予置评。但我做不到不恨。那些人我或许都没有见过,但,也都是我的家人,我的至亲。请你原谅我改作他姓,请你原谅我原谅不了你。”

“你的鸡蛋顽人我收到了,那是父亲你给我的礼物,我会好好品尝。”

“父亲,我还愿意称呼你父亲,是因为这十九年,你就是我的父亲,不曾缺席,不曾亏欠,不曾缺失。”

“你在那边好好活,做点好事,当个好人,或许会有好报,有几个真正懂你的人。”

“父亲,女儿此生欠你,但,选择总有得失,我也做不到没有偏颇或是,至少大部分人会觉得,我站在了大义的一边。”

“父亲,希望下辈子,我们没有恩仇,没有溯源,只做点头之交,愉快,简单。”

“父亲,仇恨复仇完成了他们也许就忘了,忘了你们,他们的仇人。但我答应你,我不忘,我会一直记得你,我的父亲,好吗?”

这是穆远歌斟字酌句写下来,并且认真塑封的给穆重林的东西。
















“远歌??”江离城诧异的声音响起,他没能想到,他此生还能见到他的白月光。

“我现在叫苏澜远。嗯,不过,我是想你帮我个忙,我知道这个村子是你老家,你熟悉,总在这村子做好事儿嘛,我妈给我讲过,所以,帮我个忙。”

江离城的老家是个偏远的三不管地带。

所以,穆远歌想在这村子,给穆重林建个衣冠冢。

两人一起选了地,就开始松土,全程两人一起刨坑。

江离城有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穆远歌了。

“看什么?不做正事了?”穆远歌有些不太友好的开口。

“不是。”江离城有些窘迫,然后又说:“你,那个,流汗了。”

江离城没想到的是,这句话有些刺到了穆远歌:“流汗??如果此刻流汗的是鞠宁,你是不是就动手抹去了??还是干脆用嘴......”说着这话,眼神也是犀利的,像只被偷了果实的刺猬。

江离城愣了一下,然后苦笑,苦笑过后,最后觉得还是趁这次难得的机会多说两句:“远歌,你太单纯了,还是,你母亲从不跟你讲这些。爱情里,有爱,爱是心灵的映照,包括,情绪价值,也就是,你看着那个人,或者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你会开心,会高兴,会感觉到幸福,不自觉地就会笑。有的情绪价值甚至能拯救不开心,能够把人从低谷拉起来。爱一个人还包括,想为他付出,他好,你就好,为他做事,为他承受,只要他觉得开心,你也就能开心。然后还有默默承担,你做的事你付出的不一定要他知道,苦自己受,但甜让他尝。还有陪伴,日常陪伴,天天想在他身边,看不腻。但等等这些都是精神层面的,爱里,还有欲。爱欲这是一个词,不能拆开的一个,完整的词。因为你爱这个人,你会想要和他亲近,比如,他在跟前,你想要煨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碰碰他的脚。他在跟前,你就想拉拉他,亲亲他,碰碰他。他不在跟前,你除了心里会想他,就连身体都会想他,就像身体有记忆,会被唤醒的那种感觉。唤醒就是,他到跟前了,你的身体就闻着味儿了,扑过去了。但这些并不羞耻,因为是爱,爱他,所以想跟他亲近,因为爱在前,欲在后,就是爱情里的顺序。我爱你,想要亲近你。懂吗??”


穆远歌恍惚,江离城仿佛又成了学堂老师,那个她刚开始认识的那个江离城。

好看,干净,一尘不染。

嘴里振振有词地给他们学生读着课本,一身白衣,衣袂翻飞。

江离城知道穆远歌听进去了,他于是继续:

“我对你,就是爱情。虽然,到如今我这么说很无耻,我和你恋爱的同时,保持了和鞠宁的肉                                                ti关系,但,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的确爱你。”

“但我选择不和你发生rou                                                            体关系,是我和你的恋爱中,我选择的爱你的方式。”

“不是我不爱你,也不是我对你没有身体上的唤醒。而是,你还小,你有严谨的家教,我,不忍打扰。”

“我,不知道你能否懂得我说的“不忍打扰”的意思。”

“也有一种,我对你,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卑感在作祟吧。”

江离城知道穆远歌在听,在思考,掘弃了过去的成见,在认真听他讲话。

“我对鞠宁,也不能说完全只有因为YAN                                                              土而形成的肉                                                          ti交易。”

“不得不承认,鞠宁很美。美得招摇,美得放肆,美得耀眼,她很吸引人,吸引男人。”

“鞠宁那种女人,外貌和性格,都和这个沉闷的时代完全不同,她像是另一个时代冒出来的新鲜物种,令人想要探寻。但我分明又能看见她眼睛里和眉宇间的痛苦和孤独。”

“我对鞠宁,不是爱情,不算喜欢,但也不是单纯的欲。”

“鞠宁理解的我和她是单纯的欲,对吧,她总觉得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好像说完了,好像又没说完。

总之,江离城停下了,因为衣冠冢的坑刨好了。








穆远歌把自己写给穆重林的几句自白、辗转找人从已查封的穆府摸出来的几件穆重林的衣服和自己做的三个鸡蛋顽人,一起放入了衣冠冢。

穆远歌在心里默念:走吧父亲,我会一直记得你,其他的,你自求多福。




和江离城告别时,穆远歌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年少时的动心,无论因为什么事儿终结,都会在一段时间后成为不再有太多情绪波动的往事。

但她,也是真实的,喜欢过眼前的男人。

“阿离,以后继续做个好人吧,帮助村子,帮助自己。”













































过后几天,大家都很忙。

鞠宁要退掉现住的小洋楼,这栋小洋楼其实是孟微擎收养她是购置的,给她一个宽敞舒适的容身之处,但当时孟微擎自己也是兵荒马乱,因此没有勘察清楚这附近的环境就定下了位置,而这附近其实有个烟馆,因此,鞠宁早期才会迷上大                                  yan。但,鞠宁戒了很久了,就像鞠宁戒掉江离城也很久了。戒烟和戒男人一样难,但,戒烟和戒男人,一样,简单。鞠宁都戒掉了,所以她现在一身轻。她准备去旅游,怎么办呢?她鞠宁就是放荡不羁一生爱自由!!她最近迷上了茶艺和和雪,听说,东洋既有茶又有雪,和孟微擎以及苏澜远告别后,鞠宁一人踏上了去东洋的旅程。

苏君兰依然是摄                                                  zheng大                            臣身居要位,如今全面归来的苏君兰势如破竹,当年的丧子之痛将他打垮,而如今大仇得报,孙女回家,苏君兰意大展宏图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配合二把手陈随之一起,出台一系列惠民政策——按照个人收入区别缴纳赋税,按照家庭所生孩子数量调整赋税,连续二十年积累一定赋税可有个人终身医保,设立关照心理疾病的基金会,打击冤假错案,鼓励个人研发科技产品,鼓励原创艺术作品,大力度扶持国有企业发展,特殊政策扶持民有企业发展,提供销售渠道给农民的农产品,拨资金发展农业和工业等等。

汪成渝几乎焦头烂额,他是正统有血统的出身,因此,新一代君上的人选,就落在了以他为首的各位王                        爷格格头上。汪公一向闲散,这辈子也就是因为老友孟怀儒被人坑害,而孟怀儒又是自己父亲的学生,才一头栽进了这趟浑水里。他这人一向并不是忧国忧民的性子,诶。













长锁港。

孟微擎第三次站在这里,是送自己女儿出国。

她看着亭亭玉立的澜远,最后一次问她:“你确定,要去Y国读陆桥大学?”

苏澜远坚定:“去,我要去看更大更广更远的世界,我也要去看,爸妈看过的,那些地方。”

“好。”孟微擎微笑。




长锁港,为什么叫长锁港?

因为从这里乘船离开的亲人友人,会被等待在原地的心心念念的那个送他们远走的你,长长久久的,锁在心里,锁在原地,所以,他们,一定会回来。








苏宅。

“赞儿,厨房还有一个菜!你给我快点手脚!!”小啵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肖肖这边飞快把餐桌擦好了。

谁知,主子还不高兴——

孟微擎慵懒又闲适的声音响起:“哎哟我这麻将没打完!!不吃,不吃饭,我今儿不胡,我就不吃!!”

螺町、沉雪、语儿:赶紧的,让她胡了,我们都有饭吃了!!

















惠子由人_静安于2024年12月10日正式写完基本定稿。

之后许多情节上的BUG和许许多多需要精进和更合理化的地方,以后,漫漫长路,再修改。九年了,终于写完了,整个大框架,搭起来了!!不容易。改过N多次,小到主角名字,大到整个剧情走向。《故梦》可是我九年前第一次提笔写文的第一部作品,虽然一直没写完哈哈。妈诶,今天这成就感!!!终于啊啊啊啊啊啊,我再感慨一次,我真的在今年内写完了,因为之前预感到可能今年内搞定的。可以,大的框架有了,情节固定了,就只改需要精进的地方和BUG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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