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元好问(字格之),途中看到一个捕雁的人,捕得二雁,一只死,一只脱网而去。
脱网的那只,在空中盘旋、哀鸣良久,也投到地上撞死了。
他买下两只雁,把它们葬在汾水边上,垒了石块作为标识,号为“雁丘”。
元好问写下《摸鱼儿》词,纪念这件事: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
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嗟何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地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栾城李仁卿治和道:
“雁双双、正离汾水,回头生死殊路。
天长地久相思债,何以眼前俱去。
催劲羽,倘万一、幽冥却有重逢处。
诗翁感遇,把塞北江南,风嘹月唳,并付一丘土。
仍为汝,小草幽兰丽句。声声字字酸楚。
桐江秋影今何在,草木欲迷堤树。
露魂苦,算犹胜、王嫱青冢真娘墓。
凭谁说与。对鸟道长空,龙艘古渡,马上泪如雨。”
按《舆地志》:雁丘在今太原府阳曲县。
无独有偶,短篇小说巨匠莫泊桑在《爱情》中也写过类似的故事,在一次打猎中:
”卡尔跪着,枪扛在肩上,目光炯炯,直盯着剩下的那一只,等着它飞得靠近些。
"你打下的那只是雌的,"他说,"雄的那只不会飞走了。"
的确,它没有飞走,它一直在我们上空盘旋,围着我们不断哀号。这只可怜的生灵,在空中茫然若失,不断地发出凄厉的呼唤,悲痛的谴责,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痛苦的呻吟比这更叫我心碎。
有时,在枪口瞄准的威胁之下,它也飞遁而逃,似乎准备独自向天空飞去,继续自己的行程。然而,它终究下不了决心,立刻又飞回来找失去的伴侣。
"你把打死的那一只放在地上,"卡尔对我说,"剩下的那一只马上就会靠近。"
果然,那一只全然不顾危险,飞了过来,由于对被猎杀的伴侣的怜爱而癫狂了。
卡尔开枪一射。
似乎悬挂着那只鸟儿的绳索猛然被切断了,黑糊糊的它应声落地,我听见芦苇丛里那落地的响声。皮埃罗急忙窜出,将鸟儿衔了回来。
我把这两只已经冰凉的鸟儿,塞进一只小猎物袋里......就在那一天,我动身回到巴黎。"
莫泊桑没读过元好问的《摸鱼儿》,可是这两件事如出一辙。可见鸟儿的痴情和忠贞,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因情而生,为情而死,情到深处,宁可同死,不愿独生。虽为禽类,可敬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