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至少要有两次冲动,一次为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为说走就走的旅行。
文/夏晚歌
我从没想过,人生里第一场说走就走的的旅行,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打开。
八月的雨天,广州站广场上飞奔的人儿;入站口处,挤得像逃命的人群;轨道上,无情先驶去的火车;鬼节的夜晚,流花车站附近、里水的街上,哭着、拉着行李箱游荡的我……人生的悲剧似乎永不嫌臃肿,可以一场接一场。
两天,两张票,355元,20个小时的硬座车程。我企图用这一切,换一张开向远方的通行证:这个远方叫江南。我仅是想逃离一场梦,虽然远方还未知
长安镇街上无处不在的热气,一直在提醒着我,这是异乡。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微风,只有京杭大运河两岸挂着稀稀疏疏的灯笼。还未开发成功的河道,没有汹涌的游人。两排灯笼让夜晚的河道穿越了时空,带着白天未曾有的神秘与宁静。
此景,此刻,终不负我千里奔赴。
沿着河道走,偶尔只看到几个撒网捕鱼的和下棋的老爷子,我和大姐、姐夫总会好奇地凑上一眼。走到一个拐弯处,遇到出来遛狗的一对小夫妻,从小怕狗的我,刚想躲旁边让其过去,怎料对面又出来一个遛狗的大叔。两只狗就对上了,各自逞强,叫个不停,链子扯得啦啦响。吓蒙的我,一时不知往那边走。
这时看旁边有个门,赶紧往门口靠近,谁曾想门里也有一小型宠物狗。无处可躲中,才抬头往里一望,好像是一个喝茶的地方吧。摆着古色古香的木桌,角落里看似随意地摆着几盆竹子和花。配上微微的灯笼光,整个环境格调优雅,充满宁静气息。在此时隐隐约约的长安,仿佛带了几分高贵不可攀。出来散步的我们三,穿着普通的人字拖,不敢踩进去,生怕老板嫌弃的目光。
怎料我们在门外站久了,被里面老板发现了,里间门口处出来一对中年夫妇。那女主人笑着说:进来看看吧。我和大姐对看一眼,却没动。这时男主人可能看出了我们的拘束,接着温和地说:进来看看也行的,没事的。前后有恶狗挡道,兼盛情难却,我们三还是踏了进去。
三个土包子从里厅看完,再到边屋看,里面只有一个房间有人在下棋。屋里摆着木茶具,摆着我未曾见过的、新奇又古朴的摆件,还有一处摆着一堆稻草。姐姐和姐夫走马观花地看,具体的格局我未曾细看,虽是匆匆一看,就喜欢上里面的氛围,似乎看到了网上大理客栈的影子。
在这一过程,老板娘一路在身后陪着我们,带着微笑,却不曾言语,与此景此情搭配得天衣无缝。许是不自在,大姐和姐夫看了一圈就走了出去,我也忙跟上。老板娘送我们出了外厅门口,温和地笑着说慢走。一时不知用何言语回她,我仅是微笑点头,然后出门而去。
在门口外,一向大大咧咧的大姐居然也静静地说,住在这里真好,开了门就能看到河,看到周围的景,真是好福气。我看着运河对面微亮的灯笼,附和着,是呀,好安静美好的环境,开门似乎穿越到古代。
大姐只知道我也一样喜欢那屋那景,却不知道此时我的心里更有感于那对夫妻的笑,那句没事,进来看看吧。
从没想过,曾经不惧生死的人,现在却沦落到要靠一句话来温暖。
短短两个月,所遭遇的一切,像是电影情节的抄袭。曾经别人口中温婉的我,却变得阴郁可憎。
5月份身体不舒服,便去检查。才检查出一种,过了三天,在出差的城市,身体不舒服,自己一个人请假去做胃镜检查,又发现肠胃有两个毛病。
吃了一个星期药,两个病都有所好转,那晚和他分享完。他还让我好好吃饭,多运动,别多想,说一切还有他,让我早点睡。听他话,比以往没病时睡早了一个小时。
清晨醒得早,想他了,拿过手机想发点信息给他。登上QQ,他却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看到昨晚1点钟他发过来的信息:你不要下来了,我们分手吧,我有乙肝,本来不想说给你听。
那刻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像极了初三那年,村里人和我说奶奶死了那刻,那时手也是颤抖不停,最后是同学代笔写的请假条。比起前一周拿到自己病历本的时候,都没那刻无助、惊慌,眼泪一下出来了。
马上回了他,不分,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一起,一切等我们见面再说好不。
隔壁的同事比较八卦,两个房间隔音效果又不好,压抑着哭完了。然后行尸走肉般起来洗漱做早餐,我的胃再也不能像我的心情那样任性。
中午他回了我,你别傻了,你的病有可能好,而我的病是医不好的,你知道乙肝不。
他不知道,其实我知道这病的。当初和他开始后,姑姑得知他家两个亲人死于乙肝,说过这病严重,曾劝过我分了,过后我便在网上查过这病。可是当初我只是想着,他说他没有乙肝。
懵懵懂懂地过完那天,便写了请假条,去市里找他。
三天里,两个人哭了几场,和他说了N种建议,只要他答应我。给我点时间,让我先调理好身体,好不了或好不了那么快,我绝不浪费他的余生,只要他的未来能幸福。我只是想两个人还能像以前那样,不再只是为各自的家庭而活,能相扶着过就此而已。
回去时挺开心的,因为他终是同意了给我点时间。
然而那晚,一切都结束了,终只换了一句话: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你,虽然吃药,你很有可能会好,可是都有病的我和你,注定不会幸福,我的底线是健康......
哭着说了好久,也不能改变结局。最后忍不住吼了一句:我没想到,到头来先嫌弃我的,是我不顾一切爱的你,被你说得,我都怀疑我自己现在是患了绝症,我会好起来的......
挂了电话,揭底斯里地哭了起来,哭得直吐。靠在被子上缓气的时候,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死了,死在一个人的破宿舍里。那一刻,居然想着终于快解脱了。什么不能太刺激,要保持心情愉快,让这一切都通通去见鬼吧。
后来才明白,对于一个内心骄傲的人,死其实不是一种严刑,带着记忆和悲痛,挣扎着活,别人看你,脸上都快写着怜悯二字,才是最痛心的。
在家颓废了一个月,妈妈怕我想不开。就打包行李,赶我出去走走。8月初先到嫂子家,10多天后再到大姐家,从广西到广东再辗转到浙江。虽然她们对我都挺好,但自己还是有点放不开。
可能是多年前羊城的一幕,让我有过寄人篱下的感觉,心里似乎有了根刺。从那时起,我就不喜住在别人家里,即使是旁的亲人和好友。病中,心更变得自尊敏感,我更不喜与人热络。
今晚,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不因我脚上几块钱的拖鞋,身上淘宝款的裙子,那身土土的气质而低看于我。而是微笑着说,进来看看吧。多么温暖的一句话,不亚于亲人短暂收留而带来的感动。
陌生的他们,给了我穿越他们地盘的通行证,只因我是路过那的一个人。不因我的外在,不因我未曾消费,而恶语相向或冷眼相视。而这一切,对于病中,遭遇一系列变故后的我来说,是那么的难能可贵,足以触动我心底的柔软。
你来,我笑着相迎;你走,我笑着相送;不问前缘后果,仿佛只为完成人生一遇。不高看,不俯视,只是一场平等的人生对话。
那晚匆忙,没带手机,没带钱包,连时间都不便自我掌握。那夜,那河,那店,那双人,却在心里留了温暖。那屋,便在脑里成了念想。
我知道,从此便欠长安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