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山绕,水跳,驴叫,狗哮。那山杳杳,这水迢迢,鸡聒聒,雀噪噪,猫盘梁,狗子吠客。
稻菽千重浪,野荆一片香。红方土豆梯队,黑方油菜禁卫军,方正肃穆,汉界:国道312。伪装米粒儿的野莓,扮演青枣的野果。披发行吟的牧马,安土重迁的老黄牛。
妇人碎着步走,男人夯着步走。工装裤,长青衫,碎花裙襟,尖头皮鞋。里巷一群爷,杂铺一撮婶,场上一营儿子娃。场上,喷火的,吞剑的,自断胳膊的,牵鳄鱼的,气功大师,心算专家,买壮骨药的,隔三岔五要来一遭。
烟火准时开闸,一天三次。清晨,泛紫的太阳,奶茶,馍馍;晌午,金灿的太阳 ,洋芋,烧牛羊肉;傍晚,血红的太阳,油锅,炝辣子,面片。灶膛永远湮着一团暖气,炉篦常常溢着灰烬。土豆,洋芋,马铃薯,冬土豆,夏土豆,炸薯片,烤洋芋,炒土豆丝,炕在炉灰里,焯在清水里,烫在火锅里,酱在饺子里。乡下,土豆之刑场、之公墓。
开斋节,滴在地上的,人的汗,人的泪,牛羊的血,牛羊的泪,浸润了几百年了。列在桌上的,人的筷,人的盘,牛羊的肉,牛羊的骨,欢腾了也有百年。
黑黑的夜,明了一盏灯,又明了一盏。闲人絮语,狗子还在忘情的吠,蛐蛐争抢话筒,树叶一声声打在阶上。不知多久,月儿换了席位,灯暗了一处,又暗了一处,犬归息,最后只传来一两声蛐蛐。
我在乡下生活过,所以我活过,真实存在过。
潤生 19.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