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以前有一次和苏苏讨论关于人类社会关系的本质的问题,当时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儿,就凑合地用了利益关系这四个字,如今想来,更准确的,应该是交换。
交换?也许你会质疑,人跟人之间就只有条件交换吗呢?怎么能这么赤裸裸的现实?
难道就不能有两个人的友情或爱情是因为你就是你而在一起吗?
嗯也许吧,年幼时也曾做过这种天真的梦。但随着慢慢长大,我不得不无奈地承认一个事实:无条件的爱是不存在的,每份爱,每段关系,都是有条件的。即使是亲子关系,父母在孩子身上的情感补给也是显而易见的。于他们而言,孩子的存在,能够满足养儿防老、父爱母爱付出、价值实现等物质需求和心理需求。
不过,这承认也没事,并不妨碍我清醒地做梦,我可以无条件爱自己嘛。
话说回来,其实我觉得交换挺好的,也挺纯粹。我们幻想出来的无条件的爱根本上是一种单方面索取,爱与被爱处于失衡状态,即使存在也不长久。爱的人心理终究意难平,被爱的人惶恐会弄丢。
而任何一段良好的关系创造和维系,基本对等的交换是始终贯穿其中的。
因为是对等交换,双方能够实现互相满足,于是我们不用患得患失,不用在疑神疑鬼中消磨掉自己的价值。
那么我们交换什么呢?有人把它分成三个层次:一是物质方面,二是情感方面,三是精神方面,我很赞同。接下来,那就聊聊这神乎其神的精神层次交换吧。
交换一词在有些人看来也许是过于冷冰冰了,但于我而言,相比各取所需,它已经足够温暖了,是人情的温暖。生而为人,生而孤独,未免单调,总会渴望点这种人际互动点缀点缀。
当然,我说的孤独不是悲观的情绪词,而是描述个体生存状态的中性词。仔细想想,纵使儿女双全,父母健在,家庭美满,朋友天下,我们就不孤独了吗?
不,答案显然否定。
人生路上,没有任何人人是至始至终都陪伴在我们身边的,也不可能会有。随着时间流逝,父母会老去,兄弟姐妹会开启新的人生旅程,伴侣是新加进来的,儿女会飞向向往的远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我思故我在,我们所有的念头与情绪都是自己在运行,他人可以陪伴你,可以与你交谈,但却无法触摸到你内心最深处,无法去理解那些或好或差的思绪。
所以啊,每个生命都不过是一场独角戏,孤独,是人生的常态。
也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孤独,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各种社会关系中辗转流离。人影憧憧里,觥筹交错中,烛光摇曳下,甚至是每一个不眠夜的文字、节奏和韵律里,都星星点点散落着我们孤独的身影。
我们似乎在寻觅着,寻觅能够寄托那份孤独的载体,于是这一寻觅,便是一生。
为什么偏偏执着于寻觅呢?我听到有声音在问。
我,也不知道。很多时候干一件事,并不一定要知道为什么,不是吗?只是心里想着,就那样做了。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推着向前走。
偶尔的,也会停下,于华灯初上时蓦然回首,问一句伊人何方,可是,伊人又是谁?于是恍神间,已湿着司马青衫泪。
待惊觉,又常羞于眼中的泪潮。于是,扯上鲍尔吉·原野做幌子,“有泪水在,我感到自己仍然饱满”。
这究竟真只是个幌子,还是欲盖弥彰的事实?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前者,好像又是后者。于是,孤独又在慢慢爬升。
我又知道什么,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切切实实的孤独。那份如影随形的孤独,在寻寻觅觅时,似乎少了点,又似乎多了点。
这也许便是交换的意义了,我们和人交换,和物交换,我们交换生命的意义,交换孤独。
曾经总是问自己,爱情、友情还有亲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
读《活着》,有人说,活着就是为了活着,可我感受到的,是极致的孤独。故事的最后,家珍走了,苦根也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福贵,和一头垂垂老矣的牛,一起对抗余生岁月的孤独。
《百年孤独》里讲到,生命从来不曾离开过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是我们出生,我们成长,我们相爱还是我们成功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存在于生命一隅。
我们逃不掉孤独的宿命,但也无需逃。
于是绿蚁新醅,红泥小炉,不必等晚来天欲雪,随时温上一壶孤独的酒,自斟自饮,悠哉游哉。
或有缘人路过,便举杯遥敬:“能饮一杯无?”
如此,
便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