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心脏里的秘密
家庭聚餐的圆桌上，婆婆的乌鸡汤冒着热气，红枣在汤里浮沉，像极了我此刻动荡的心。
顾墨尘坐在我右侧，夹菜的手比平时慢了半拍，青瓷汤勺碰到碗沿，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盯着他腕间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大二时，我发病用碎玻璃划的，当时他说“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我陪你一起疼”。
“西西，你这疤是怎么来的？”
婆婆突然指着我的锁骨，汤匙上的汤滴在桌布上，晕开小片水痕。
我下意识抬手遮挡，月牙形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月牙。
顾墨尘夹着排骨的手猛地一抖，骨头“扑通”掉进汤里，溅起的热汤烫红了他的虎口。
“这是……初中时摔的。”我低头喝汤，勺子碰到牙齿发出轻响。
婆婆却摇摇头，鬓角的银发随动作轻颤：“不对，墨尘小时候救过个跳楼的女孩，那女孩手腕上也有这样的疤……后来听说她转学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顾墨尘突然起身，椅子在大理石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妈，吃饭吧，菜要凉了。”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回忆：天台边缘的风
2015年3月10日，我站在教学楼天台边缘，校服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底下的操场人声鼎沸，有人在打篮球，有人在说笑，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我。
手中的遗书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对不起”三个字。
“苏西西！” 顾墨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惊恐。
我转身时，他正在狂奔，书包带子从肩膀上滑落，里面的书本散落一地。
他伸手想抓住我，却在触到我指尖的瞬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别过来！”我后退半步，鞋跟悬在天台外，“反正没有人需要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慌忙爬起来，膝盖渗出鲜血：“我需要你！你是我同桌，是我……是我喜欢的人！” 这句话像颗炸弹在我耳边炸开，惊得我差点松手。
顾墨尘趁机扑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腰，我们一起摔倒在天台边缘。他的后背硌在围栏上，却死死护着我的头：“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现实中的我猛地抬头，撞上顾墨尘慌乱的眼神。他正在给婆婆盛汤，青瓷勺在碗里转出涟漪，倒映着他紧绷的脸。
我突然想起他书房里的报纸剪贴——2015年3月11日，“高二男生勇救轻生少女”，配图里的少年背着我冲进医务室，校服后背染着血迹，而我闭着眼，手腕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后来那女孩怎么样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婆婆叹口气：“听说救她的男孩为了让她安心，天天去医院陪她，结果耽误了高考……不过现在想想，墨尘当年突然复读，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事。”
顾墨尘盛汤的动作骤然停顿，汤勺“当啷”掉进碗里，溅起的乌鸡汤泼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烫，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眼中有痛楚，有释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回忆：复读班的重逢
2016年9月1日，我抱着课本站在教室门口，黑板上的“欢迎新同学”还透着粉笔灰的清香。
顾墨尘坐在最后一排，抬头看见我时，眼中闪过惊喜，却很快被掩饰住：“你好，我是顾墨尘。”
那时我以为这是场普通的重逢，却不知道他为了和我同级复读，拒绝了保送清北的机会。他的课本里夹着我的病历单，每堂课间都会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墨尘，你手烫红了！”婆婆的惊呼声打断回忆。
顾墨尘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手背上的红痕，笑了笑：“没事，妈，我去厨房拿烫伤膏。”
我鬼使神差地跟上去，在厨房门口看见他背靠橱柜，闭着眼揉眉心。阳光从百叶窗斜切进来，在他脸上织出金色的条纹，像极了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洒在他睫毛上的夕阳。
“为什么不告诉阿姨真相？”我轻声问。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我锁骨的疤痕上：“因为你还没准备好。”
他伸出手，却在触到我肩膀前停住，“有些伤口，需要自己慢慢愈合，旁人强行揭开，只会更疼。”
我突然想起他枕头底下的相册，里面有张偷拍的照片：我坐在操场角落看书，阳光穿过梧桐叶洒在我发顶，而顾墨尘的倒影在旁边的水洼里，正对着我微笑。
原来在我以为的孤独时光里，他从未离开过。 “顾墨尘，”我深吸一口气，“当年车祸，我推开你时，其实我想起了天台的事。我想，这次换我来救你。”
他猛地抬头，眼中有泪光闪烁。
厨房外传来婆婆的呼唤，他却像没听见，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放在他左胸上：“所以你看，我的心脏早就知道，谁才是真正该感谢的人。”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正午的阳光突然变得温柔。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他的重合在一起，那节奏，是我们早已写进生命里的、关于救赎与爱的密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