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浅水静流
第二十九章 周洁
/一句话也不能说
/2017年12月3日 上午 衡阳
经二人组一番审讯过后, 我回到主卧室, 在床上静静地坐一会, 安抚自己的情绪。 在客厅那会, 面对捉摸不透的二人组, 自己的内心一直很紧张, 心脏虽然不是在猛烈地跳动,但血液一直是在快速地流动, 比平常快得多的速度, 以致吸进去的氧气总觉得不够, 有时觉得胸闷, 有时又觉得快要窒息。
是骆雁玲现在的处境让我感到无所适从, 难以应付。 当然这其中还把资月包括了进去。我不知道她们两个是如何走到了一起, 又是如何一起变成了他们这伙人的追踪对象。 我判断二人组跟我说的话不会有假, 不像是在给我抛撒烟雾弹。 可信度极其的高。 如果事实确实如伤疤刚才所讲的那样,只能说明骆雁玲和资月两人现在的处境是凶多吉少, 随时都有可能被这帮人抓获, 抓获之后所要接受的惩罚, 就可想而知了。
我感到不寒而栗, 却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办不到。 我只有在内心暗中祈祷, 祈祷骆雁玲和资月两人能逢凶化吉,不要被他们抓获。 因为抓获之后她们两个必定会带到这里来, 那时候我们三人以现在这种场面相见, 这让我该如何面对? 我又该作何感想?
我宁愿不要这种相聚!
我宁愿就像现在这样, 暂时分开, 不在一起, 甚至天各一方!
想到这里, 我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眼泪扑嗽嗽地掉下, 潮水一样的心痛也随之全速而来。
但我不能坐在这里流泪。 门开着, 外面的二人组随时都可能进来。 倘若被他们发现我坐在这里哭泣,一定会追问我原因, 到那时我又将不知道如何作出解释。 于是我赶紧站起来, 去到洗手间, 赶紧把眼泪洗掉; 而其实我起床之后就还没有洗漱, 起床之后就被二人组叫到客厅去问我,到现在我都忘记了洗漱。
洗漱完毕, 从洗手间出来, 茶壶盖又站到门口了, 叫我去客厅吃早餐。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不管他有没有听到,我还是要去到梳妆台, 把我的头发梳理一下, 还要往脸上和手上抹一点手霜和脸霜。 我发现这几天风越来越刮人的脸, 像带着刺一样, 不抹一点护肤品上去, 脸上和手上的皮肤或变得既干燥,又粗糙, 令人难受。
随后我去到客厅, 把我的那一份早餐拿去主卧室吃。 等我吃完, 刚收拾完饭后的垃圾, 茶壶盖又来了; 而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心烦, 但我又不能给他脸色看,还得假装认真地把他说给我听的话装进耳朵里去。
“上午我们有活动, 你出来一下。”他说。
我知道是伤疤叫他过来的, 让他叫我再一次去客厅, 伤疤又有话要讲, 又有事情要对我宣讲, 我的心又被再一次提到嗓子眼的边上来。
“今天上午我们要去街上转一转。”伤疤说道, 还没等我拿来椅子坐下, 还只是双手握在前面站着, 他就开口对我讲话了。 看来他没有意思让我坐下, 那我就只有在他面前两米开外的地方,站着听他讲话了。
“是你们两个要去街上转一转吧?”我问, 想把意思弄明白一点, 害怕出错。
“不只是我们两个, 你也要去。 重点是你!”伤疤提高了嗓门着重地强调道:“现在我们要改变策略。 以前我们是以静制动, 坐在这里死守, 但是以这段时间的效果来看,以逸待劳、 守株待兔这种策略和方式是行不通的, 是失败的。 所以现在我们要转变过来,要走出去, 要利用你, 把骆雁玲和资月两人引诱出来。”
我没有出声, 也不知道如何出声, 不知道要说什么, 所以我干脆保持沉默。
“我们需要你再一次配合我们。 我们不怕把这次行动的目的坦白告诉你, 就是要带着你出去, 在大街上走动, 让她们两个有机会遇到你, 看见你, 进而刺激她们,前来赎出你。 当然了, 你别指望她们两个看到你之后, 就会前来搭救你, 她们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这一点你和我都心知肚明。 所以就奉劝你, 千万别往那个方面想,想也不起任何作用, 根本就是徒劳。 唯一可行的, 是你被她们看见了, 看见你被掌控在我们手中,她骆雁玲能够勇敢地负起责任来, 主动现身, 前来与我们谈判, 把你换走, 她自己留下来,该还钱还钱, 该抵债抵债, 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如果真的把你当作生死相交的同学, 在她看到你现在这个状况以后, 没有理由不按照我刚才所说的去做。 除非她是一个胆小鬼,明明看到自己的同学平白无故替她受罪, 她依然无动于衷, 依旧像一只老鼠一样躲起来。 这样一只老鼠确实令人讨厌, 也非常的可恶!”
他满嘴在说人家令人讨厌, 还非常可恶, 可是他怎么就不知道他自己又是多么地令人讨厌? 还非常可恶呢? 在我的心目中, 他和那个茶壶盖就是如此地面目可憎,如此地令我感到讨厌和不忍直视! 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可能他们自己也感到每天呆在这里, 守在这里, 什么也捞不到, 他们自己也感到有些厌倦了吧?
我看到伤疤挪动了一下屁股, 身体的重心调换了一下位置, 之后接着对我说道:“既然是相互配合, 一起行动, 那就有必要把应该注意的地方跟你讲清楚了,以免引起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我依旧不作任何回答, 但我的耳朵还是得听。
“首先,”伤疤咳嗽了一下, 但是又什么也咳不出来, 喉咙里有异物存在, 在那堵着, 令他非常的难受, 但是难受也要接着说下去。 “你不得乱跑。 跑是跑不掉的。 无论你在大街上怎么跑,都是跑不掉的。 早就跟你说了, 所有的车站、 码头我们都有人守着, 不听从命令乱跑的话, 只能令你回来之后忍受更多的皮肉之苦。”
稍作停顿, 伤疤继续说下去:“第二, 不得乱讲话。 碰到任何人, 包括警察, 你都不可以乱讲话, 特别不能说你现在被我们扣押在手上。 乱讲话的后果,上次你已经领受过了, 我这次就不多讲了, 你自己心里有底。 还有, 碰到任何熟人, 你也不可以乱讲话, 听明白了吗?”
无奈之下, 我只得顺从地点了点头。 听他讲了这么多, 到此为此, 这是我第一次做出明显的反应。
“第三, 这一次出去, 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完全像个自由人一样, 不受控制。但是请你记住, 我们一直跟在你后面, 对你任何的一言一行, 一举一动,都严加控制和防范着, 如果被发现任何逾越我们允许的言行, 回来之后, 就是接受惩戒的时候。 到那时, 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我们是说到做到!”
出了门, 下了楼, 走出小区的院子, 来到大街上, 我就走在前面, 二人组跟在后面, 相距隔开大约五米开外的样子。 我觉得我就像一只掌控在他们手里的风筝,虽然我的尾巴后面, 没有一根线揪在他们手里, 但是我心中的这根弦, 还是牢牢地拽紧在他们手里, 令我丝毫地不敢乱动, 丝毫地不敢走错一步。
一路上我真不知道往哪里走, 或者往哪个方向走。 这在开始的时候令我很焦心, 因为我害怕跟在后面的二人组不满意, 如果这一路走下去没有任何效果, 势必会令他们不满意。不满意他们必定会迁怒于我, 肯定又会对我实施惩戒, 令我难受。 这是那时的我心里感到极为担心的, 也是最为害怕的。
但是后来转念一想, 只有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任何效果, 才能证明骆雁玲她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当然不想做二人组的诱饵, 把骆雁玲和资月她们引出来,但是我不能抗拒,也无法抗拒。 在我看来, 这样走下去, 有点像大海捞针, 其结果不言而喻, 但是二人组却孜孜以求, 不肯轻言放弃, 肯定符合他们自己的判断。 他们有自己的逻辑思维方式,同时他们又有实操经验, 如果以此来看, 又似乎他们的胜算要比我的多些。
我在这样一种两相矛盾的内心挣扎中踽踽前行。 我的心中犹如在敲鼓, 一会紧, 一会松;一会快, 一会慢。 就这样走走停停, 停停走走, 时不时我往后瞥一眼, 看看后面二人组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 想知道他们是否满意我这样走, 又想知道他们是否发现了什么,而我自己当然是什么也没发现。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我忽然发现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有点熟眼的地方。 但我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因为这个地方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特点,让人很难产生什么特别的联想。 我让自己在脑子的深海泥里使劲挖掘, 努力向前推进, 终于在最后发现了一丝光亮, 与此同时, 我也终于想起来, 眼前这处地方是资月前男友开店子的地方,就在几天前我来过这里找资月。
但是即使见到了资月的前男友, 我又能和他说什么呢? 我什么也不能说! 我内心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样。 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特别不能让后面的二人组知道,他就是资月的前男友。 如果让他们知道了, 他们必定会缠住他不放, 就像对待我一样; 必定会对他死缠烂打, 甚至对他使出其他下三烂的手段。 因此, 我一句话也不能对他说,不能让紧跟在后面的二人组知道我认识他。
与此同时, 我内心的某一个角落里, 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对我讲话, 它说, 你可以跟他说点什么, 向他透露一点你现在的处境, 让他知道你现在惹上了一身麻烦,而且相当危险。 我知道这是从寻求出路的角度, 我的内心给我发出的信号。 我心里很清楚, 凭借我自己的能力, 根本不可能脱身, 我只有求助于他人, 依靠外部的力量才有可能把我从这里解救出去。而我现在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 眼前的他是唯一认识的一个, 我不求助于他, 我还能求助于谁呢?
不管怎样, 不管结果如何, 这值得一试! 这是仅有的机会, 我不能轻易放过!
我暗自下定了决心。
他的店子就在前面, 离我所在的位置十几米远。 我看见他正弯着腰身在店子里做事,没有朝我这边看过来。 再回头看看后面的二人组, 还是像一路走来时那样,竭尽全力想从我的一举一动中发现什么, 可是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是绝好的机会! 我快走几步, 径直向资月前男友的店子走去, 到了之后, 高声朝着店内说道:“老板, 给我拿一杯优乐美!”
资月前男友从店子的柜台后面直起腰身, 很是莫名其妙地望着我, 我突然地高声言语好像吓着了他, 他很快认出了我。 我赶紧向他使眼色, 随即悄声对他再说了一句:“别说话,后面有人跟踪我!”
他正要抬头向我后面看去, 想看看是什么人在后面跟踪我, 我马上又添加一句:“不要抬头, 人就在我身后! 两个!”
他反应确实灵敏, 我向他使出的眼色, 以及悄声说出的两句话, 他都能迅速领会, 并给予完全地配合, 像无缝对接一样。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 我相信后面的二人组从中也不可能看出什么破绽。
他从身后的柜台下面拿出一杯优乐美, 推过柜台递到我面前。 这一次我以寻常的声高问他:“多少钱?”
“三块五!”他脸无表情地回我道。
“没带现金, 在哪里扫码支付?”我再问一句。
他用手指往旁边的墙上指了指, 那里并排贴着支付宝和微信的二维码。 我掏出手机, 对准墙上的微信二维码, “叮咚”一声, 付给了他三块五毛钱, 随后从柜台上拿起优乐美,离开他的这间又是小卖部又是水店的铺子。 再望望后面的二人组, 他们站在那里, 看着我直接进去这间店子,又快速从这间店子出来, 前后不到两分钟时间, 手里多了一杯优乐美, 他们脑子里是怎么想, 我不得而知。
我万分感激资月的前男友, 发自内心地感激他, 感激他明白了我的意图, 听懂了我所说的话; 感激他为我着想控制了整个局势, 使之没有朝着任何不利于我的方面发展下去。 至于这之后他会怎么做,是否会出手搭救我, 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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