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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是从一个昂贵的婚礼开始的,而鸡飞狗跳于一个很人性很现实的结局。
朋友们见到的她,总是一个人从商场的购物中心大包小包、趾高气扬地出来,扭着经常私教的小腰肢,昂着每天美容的小脸蛋,活得跟个小公主似的,不曾接受现实生活的一点摧残。作为新时代女性,虽然当时我们都鄙视“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传统观念,可真当近在身边的一个人通过嫁人成功实现阶层跨越,从一个和我们一模一样的灰姑娘,不费吹灰之力,就变成了我们费尽一生可能都难以达成的财务自由的理想状态,那种酸涩的心理却是深入骨髓的。
因为阶层不一样,虽然婚礼我们都作为曾经交往熟悉的同事邀请出席,但仪式结束后,她有了新的交际圈子,自然地,我们很自觉地疏远了彼此。而且,我们每天为着面包挤地铁争座位的话题,早已是她不屑于参与的吧。我们眼中的她,是遥远天空的星光,早在享受着人生的高光时刻,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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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眼中,虽然作为同事相处的那么一两年,并没有特别了解透彻,但也知道她其实是个很乐天派的人,性子大大咧咧的。而一位与她刚好同乡的同事从老家归来后,却给我们爆出了我们不曾认识的她,隐忍而脆弱。像是突然被生活改变了一样,发生了我们完全预料不到的变化。
她从高高的神坛突然跌下来了,原先我们顶礼膜拜,现在却万人同情。
同事传递的讯息也是悄悄流淌在小县城的流言蜚语,几分真几分假。说是她婚后回娘家的次数变得很频繁,重点信息是每次都是一个人回,最开始几次还是笑脸进笑脸出,但后来几次,有她娘家邻居嚼舌根,说她离开娘家时都是哭丧脸,也不知道娘俩在家里说了些什么,反正站在门口听动静,也听不到热闹的电视声或者下厨做饭的磕碰声,能听到的是断断续续仿佛哭泣的呜咽声,等她们娘俩出门时候,两人的眼都有些红肿。
于是,邻居们在她走了以后,透过她娘的嘴,慢慢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解答一个他们觉得“嫁得这么好的女人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三番五次回娘家来哭?”的疑难问题,在他们内心,有无数个被狗血电视剧教育的剧本,是她不知足出轨被抓现行、要被轰出家门?是她那个文质彬彬的老公有家暴倾向?还是突然老公破产了沦为穷光蛋、每次是回家借钱度日?
剧情没有往他们所想象的极端方面去发展,大家零零碎碎从她娘嘴里问出来的话,也只是大概拼凑出一个新婚妻子独守空房备受冷落的平淡戏码。但知道她这个贵妇过得也并不好,虽然心里会暗想“这年轻女人就是要求多,又要男人在外面拼事业养家,又要他花时间陪自己,要求太多太贪心”,但转念一想,虽然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清贫,但也是夫妻两人日日相伴左右,小日子过得火热。便在下次这个贵妇回娘家时,报以有些同情的眼神,眼里满是“有钱归有钱,但每天独守空房也挺惨的,连我们习以为常的夫妻朝夕相对的日子都得不到!”的内心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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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娘因抵不过几十年邻里乡亲的“关心”,日日的询问,便零零碎碎讲了些她的处境。
而她呢,起初是绝对不想向年迈父母倾倒婚姻苦水的,但抵不住每一次或当面或电话的关切,一句“现在过得好不好,他对你好不好?”就足以让她伪装的坚强崩盘。而从第一句颤抖的话开始,就很难把憋了很久的话收住。从讲完自己婚后的遭遇后,好似与父母的关系又亲近了一层,好似他们又重新成了自己童年时那个遮风挡雨的所在,而不是在婚姻之外的第二层关系。父母也无法去帮助改善这种局面或者解决这个问题,毕竟出问题的不是他们可控可劝的女儿,而是另一个没见过几面就娶走他们女儿的人。但父母真实的紧张与安慰,倒像是精神鸦片一样,能让人倾诉上瘾。她的每次倾诉,倒像是生活的正义站在了自己这边,她的感受得到了伸张,情绪得到了宣泄。
虽然每次回到自己家,那个空荡荡的房子,一切问题都还在原地,青面獠牙地冲着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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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等她习惯频繁回到父母身边,从空荡荡的夜晚,逐渐地讲到一个人去做任何事情,再讲到他娶她的原因不是因为爱,而只是因为他和他的父母觉得她是宜家宜室的贤妻良母类型,比较适合做妻子。而也在就是婚后,才慢慢知道,他一直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但因为出身问题,父母坚决反对,反对到后面变成了一句“除了她,你这辈子娶任何女人我们都不插手!”她也不了解,这其间到底有怎样的深仇大恨,要说出这样偏激的话。倒是他的反应也够偏激,没有说“我这辈子就非她不娶,不是她,我单身一辈子”的话来对抗,而是直接把认识没多久的自己领进家门做了儿媳。
在她还沉浸在新婚的快乐中时,他却又后悔不已,觉得自己因为和父母的赌气而犯下了冲动的错误,这样反而让心爱的恋人更受伤。于是,婚后,便直接搬到恋人那一起住了,想着既然给不了婚姻,但可以用自己的身心和一辈子去弥补,成为事实上的夫妻。
而至始至终,都没人告诉她,这段关系里,她只是个牺牲品,活得跟个笑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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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近来几次,在她上瘾一样给自己父母剖析着自己的愚蠢与可笑时候,她也发现了邻里们异样同情的目光,这种目光压力让她非常不适。在进门想要继续上次的话题时,她讲着讲着,发现很多的事例,很多的细节,已经被她重复讲过几次了,与他也就那么短暂的接触,她也提供不了新鲜的故事了,只是一味咀嚼着旧事苦涩的滋味。当她惊觉到自己是在重复地讲着同一个细节时,突然有些嫌弃这样的自己,突然怀念起以前那个失恋时候能很快给自己力量自愈的自己,任凭身边的朋友或者亲友给再多沉重的关心,她也能坚定地拒绝不聊自己的失恋故事内情,能坚定地抵制住这些真心或假意的情感高压,闭口不提失恋对象的不好,或者好。
那时的她,恢复得倒是比较快,能在沉默消失一段时间后,找回自己,满血复活。
而现在的她,一遍遍在亲人面前揭开内心的伤疤,一遍遍重复自己的糟糕经历,如同瘾君子一样止不住,才不到半月,活脱脱成了一个讨人厌的怨妇形象。也是在别人同情的目光里,才一刻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