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娃传29 阋

1

转眼间,已经进了腊月,村子里间或响起三三两两的鞭炮声,预示着春节的即将到来。这个春节,对于我家来说,是安静的,平和的,也是极为庆幸的,无论怎么讲,那些病猪总归是处理掉了,而且和市场价基本平齐,不仅没有赔钱,还小赚了一笔,这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我那时候已经读到了初二,对于传染病的事情自然是有些了解的,很担心那些食客因为吃了病猪肉而得病,甚至暴毙,这样子的话,彻头彻尾地查起来,爹爹自然是免不了吃官司的,还会被判刑,被捉去杀头……

这么一寻思,浑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额头上像开发了无数泉眼一样呜呜哇哇地直冒冷汗,我不敢继续再往下想,便赶紧找到我娘,一股脑儿地将心中的疑虑与担忧和盘托出。

娘听了,眉头一皱,沉吟半晌,然后缓缓地对我说:“没事儿的,即便是真有病,那毒也在血里,咱们都是放掉了的,不碍事儿的。”

我转念一想,确实如此,怪不得这次没有吃到猪血豆腐。娘是这样一个过日子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将猪血放掉呢?原来是这个样子。

可我总归是担心,那血和肉彼此依附,而肉的营养又是全部由血液带进来的,怎么能够说血里有毒,而肉里没毒呢?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娘见我还是疑虑,就提醒我说:“鱼儿,你还记得小时候吃过的那些野鸭子么?”

“你是说那些被药死的野鸭子?”

“对啊!是不是吃了也没事儿,用水多泡一泡就是了!”

家里确实是吃过那被药死的野鸭子的!

说起来,那应该是九十年代初期的事情了。

这药死的野鸭子,并非是爹爹所为,而是一批专门捣鼓这种事儿的人。他们用呋喃丹混了麦子粒儿,紫红紫红的,甚是鲜艳,白天看好了窝子,下药,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捡,因为天黑,总是会有落下的野鸭子。

爹爹那时候赶大车,每天也是早出晚归,经常会打他们下药的地方经过。

那地方是一条小河,也称不上是小河,或者称之为河沟更为贴切,不过三四米宽,且因为是季节性河流而经常断流,丰水期的话,水深也不过一米多,阔不过两三米。别看这河沟子不大,却是长得好芦苇,那顶好的,粗过大拇指,高过四米,单是那叶子就赛过长长的高粱叶,让人觉得这简直不像芦苇,而是草化的竹子。

春天,那黑黢黢的河道底泥里蹿出碧玉似的笋状的芦芽,星罗棋布,好似一个个看守河道的哨兵。夏天的时候,那芦苇荡变得绿油油的,那绿浓得化不开,风吹不透,雨淋不湿,塞满了整条河道,绵延不绝地好似一直延伸到天边,特别是夏末秋初,开了紫色丝绦打成的绺子似的芦花,在阳光沐浴下发着亮闪闪的令人目眩的光晕,让人如痴如醉。

冬天的时候,芦苇荡变得枯黄而干燥,远远望去,好似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团大团的黄云,这芦苇虽是草本,却不同于其他野草,而是屹立不倒的,很有一番骨气在身子里面。

那些野鸭子就躲在黄云里面,昼伏夜出,轻易不被人发现,然而终归是活物,细心的话,在那天色晴好的时候,也是能够见着它们出来凫水觅食的。爹爹说,那时候水鸟儿特别多,野鸭、水鸡、大雁、白鹭、苇喳喳……虽然也是候鸟,但的确是不去南方过冬的。

我忍不住想,可见天下之大,当真是什么鸟儿都有的!然而,那些候鸟们在追求自身安逸的同时,也为自身埋下了祸患,冬天适合栖息的地儿就这么些,给了那些觊觎已久的人们可乘之机。

爹爹赶大车,跑江湖,少不得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听说过下毒饵药鸟这一行当,知道些这里面的门道,便在经过那地儿的时候,拴好了骡马,下到河里去,仔细搜寻一番,每每总能提上几只野鸭子来。这野鸭子跟村里养的麻黄鸭是一模一样的,如果说真有什么不同的话,或许是野鸭会飞,而村里的鸭子只能贴地行走。

捡回来的那些鸭子,爹爹很会拾掇,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逐一拔去鸭毛,露出光溜溜儿的身子,然后开膛破肚,将内脏全部去除,一点儿也不留的。

我对爹爹的这种做法很是疑惑,太反常了,记得他有一次杀鸡,不小心把鸡胃掉在脏水桶里倒掉了,左思右想,总是觉得少些什么,忽而醒悟道:原来是丢了这么一件东西,便和娘赶紧翻身去找,仔细扒拉着鸡毛粪溺,过筛子似的过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了。

回来的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好似捧着多么金贵的一件宝贝,兴奋地说道:“多好的一大块肉,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倒掉了呢?现今终于找到了,可是白捡了一块好肉。”

爹爹对一个小小的鸡胃都这么珍视,何况于那满满的野鸭内脏呢?那几只鸭子的心儿、肝儿和胃儿凑在一块儿,真真的能炒上一大盘,爹爹何至于这么浪费?

我疑惑不解地问爹爹。

爹爹说,那呋喃丹毒性烈,刚刚攻击到胃,那鸭子就暴死了,因此倒是不影响其它脏器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都去了最好,谓之去心病也!

我娘当时很害怕的,也是很反对的,怕是人吃了,会中毒,闹不好,一命呜呼,因此哭着闹着不让爹爹吃。

爹爹和我好久吃不到一回肉,自然是嘴馋得不得了,单是拿我来讲,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和一碗香喷喷的肉相提并论,所以,我们是绝对不能让到手的鸭子从嘴边飞走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爹爹却马上行动起来,搬出洗衣裳的大铁盆,往里面倒上满满的清水,把那光溜溜儿的鸭子挨个儿放进去,意思是用清水将鸭子体内的毒素浸出来,然后稀释掉水里。

那水,爹爹每隔一两天换一次,起初那水是暗红色的,慢慢变成了浅红色,再然后变成若有若无的一丝一丝的淡红,到最后便成了一眼望到底儿的清水。

如是过了两个星期还多,亏得冬天气温低,水里又隔绝了空气,因此那鸭子并不坏的。爹爹一边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一边拿出实践成果,证明给我娘看,这样一来,无论是言语,还是事实上,他都堂而皇之地占了上风。

娘见浸泡鸭子的水变得清澈见底,跟平常好水无二,觉得拗不过爹爹,便只好随了他,将那鸭子又仔细收拾一番,在锅里煮得稀烂,满院子里充满了让人沉醉的香气。

我和爹爹忍不住搓手向前,跃跃欲试,却被娘厉声喝止了。我们爷俩正纳闷间,娘用筷子麻利地抄起一块熟肉,一手拿筷子夹着,另一手怕肉掉了,而在下面张开了托着。我寻思着,难不成娘也嘴馋了,想第一个尝尝鲜,方才让我们吃的,因此满是鄙夷地看着她,小嘴噘得都能挂油瓶儿了。

可是,娘并没有那么做,而是莲步轻移进了院子,将肉丢给了正在觅食的母鸡。我心想,娘真是糟蹋东西啊,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好好的鸭子肉怎么能够喂鸡呢?

我终于忍不住了,冲娘抱怨道:“娘,你真是不过日子啊!好好的鸭子肉不给我们吃也就算了,干嘛扔给母鸡吃呢?再说了,鸡是吃饲料、青草和小虫的,是吃肉的么?这不是糟蹋东西么!”

说完,我拿眼神瞅瞅我爹,那意思很明显,“爹,你得好好教育教育她了,若不然,咱家的好日子早晚得毁在她手里。”爹那么聪明一个人,当然是能够理解我的意思,但是他默不作声,甚至眼中散发着精光,对于娘的行为还充满了赞许。

爹的一番态度让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怀疑他是吃错了药了。眼看着我爹指望不上了,我只好又亲自出马,刚想义正辞严地质问她,怎料,娘却先开口了。

娘说:“这鸭子是被药死的,我得为咱们这一家子的身家性命负责,为啥把鸭子肉喂给鸡吃?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俩馋猫!你们看着,这鸡若是吃了,死掉了,就说明这鸭子肉吃不得,吃了会死人的;如果这鸡没事,那么鸭子肉便是可以吃的。咱们等着瞧吧。”

听娘这么一说,我对娘的行为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她简直是世间一等一的聪明人。毕竟是小孩子,心里想的全是如何吃肉,我便舍了对娘的一番膜拜与敬仰,转而聚精会神地观察起那只吃了鸭子肉的母鸡来。

当时院子里有两三只母鸡,属于俺们那里的优质品种——红玉,浑身暗红又略带些闪闪发光的金色,肥得很,好似一个毛茸茸、金灿灿的大毛线球。娘把鸭子肉丢过去的时候,我原以为它们是不吃的,可是那两三只母鸡竟飞一般地过来抢,那肉煮得够烂,一眨眼的功夫,就四分五裂地被母鸡们吞了去。

其中一只母鸡许是因为吞得太多,那肉堵塞了食管,被憋了个脸红脖子粗,眼看着那腿儿就直了。

我娘暗道不好,这是中毒的节奏啊!

爹爹和我更是担心得不得了,万一这鸡中毒死了,那煮在锅里的好几只肥鸭子,必定是要被倒掉的。

正在我们几个人各怀心思地在那里担惊受怕时,那母鸡突然“哏儿”一声尖叫,肉块飞速地顺着食道滑了下去,爹爹和我那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随着那肉块的下落而放到了实地上,继而欢天喜地起来。

娘看着母鸡吃了无事,心也放宽了,但还是不让我和爹爹动那鸭子,她说,最好是再等一段时间,说不定,毒性发作是需要时间的。

约摸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娘看着母鸡果真平安无事,方才让我和爹爹加入了饕餮盛宴。鸭肉热腾腾的,喷喷香的,我们爷俩一撸袖子,伸手就抓,不住地往嘴里胡乱塞着,吃得手上嘴上满是油花子。

娘看着我们贪吃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但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忧,不过,在此时此刻,也顶多是聊胜于无了。

这次吃鸭肉之后,我们都平安无事,便都把心放在了肚子里,一家子全都甘心做了这鲜美鸭肉的俘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隔三差五地便炖上一只两只。我心里面乐开了花儿,美滋滋地寻思道,别看俺家穷,但肚子里的油水比那村子里的富裕户还要多呢,而且多不少呢!

有了这种经历,我就不再担心自家的病猪会惹事了,索性心里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由他去吧。

后来,我也跟爹爹旧事重提过,权当是闲聊天似的忆苦思甜,觉得当时真的是无知者无畏,可回过头来一想,还真是为我们的贪吃捏了一大把汗,要是当时出了哪怕那么一丁点儿差错,那都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爹爹却是一点也不担心的,觉得收拾好了就没有问题,他还说现在大家都喝自来水,纯净水,俺们那时候喝的是井水,全村老少都喝,那水里啥没有啊,死老鼠都泡得发了臭,喝了不也没事儿。

我的天啊!

2

爹爹处理完圈里的生猪之后,地里又没有活计,一时间无所适从,如果是一般人,觉得离年根儿近了,自然是要歇一歇的,但是爹爹是一个闲不下来,或者说闲下来就要神经失常的人,便寻思着得空儿去做点别的营生。

往常的话,每每到了腊月,跟溜儿大爷的猪肉生意就会变得异常火爆,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便亲自过来招募我爹加入他的杀猪战团,可是这次他没有。

爹爹说,这次是跟溜儿大爷得罪了人,人家盯上他了,做人万不可太招摇啊!

我说,这就是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壮啊,跟溜儿大爷的猪肉生意好到红得发紫,也难怪有人会害红眼病了。

可是,我又寻思,跟溜儿大爷对买肉的主顾们一直不错,一贯坚持让利的,而且黑道白道都用心维护,本不该有人找他事情的。

爹爹诡异地笑了笑,说道:“鱼儿,你可别忘了,自古同行是冤家啊!”

“即便同行是冤家,那么也不能每次都要盯着他啊!他在村里别的户家拾掇,又不在自己家里杀猪,哪能被人一盯一个准呢?”

“你跟溜儿大爷家兄弟三四个,都是干这个行当的,他又是干得最好的,都在同一个村子,买肉的就那么些人,你干得好了,不是把别人的买卖给拱跑了么?那些兄弟能不恨他!”

“爹,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就是他自己兄弟出卖的他?”

“还能有谁?每次都举报得那么准,不是内鬼,是什么?”

哇呀呀!我真的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好歹也是一奶同胞,怎么就不盼着自己兄弟过得好呢?

这和我看过的那《水浒传》上为了兄弟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可是一点也不一样啊!倒像是《红楼梦》里探春姐姐说的话了,“可知咱们这样大族人家,若被人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古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

想到这里,我又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自己人为难自己人呢!都互相退一步不好么?”

“你这说得轻巧,这干生意,做买卖,都有私心的,谁不愿意把钱往自己裤兜里揣呢?就说你跟溜儿大爷,兄弟几个数他那买卖干得最好,他怎么就不知道把挣来的钱给他兄弟呢?”

“好复杂啊!”我恹恹地说,觉得大人之间的事情真是麻烦,难道自己长大以后也会变成这种讨厌的样子么?单是想想,就觉得好可怕。

现在已经是腊月初几了,往年的时候,跟溜儿大爷的买卖早就红火得一塌糊涂了,可是今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真是让人有些唏嘘了。

3

就在我们都寻思着跟溜儿大爷的买卖就要凉凉的时候,也真是邪门儿了,跟溜儿大爷j竟然“说曹操,曹操就到”地带人到我家来了,和他一起来的那人,看样子是卖猪的农户,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被剥削阶级的样子。

农户努着身子拉车,前倾得厉害,好似要扑面跌倒一样,身后拖着一辆破旧的板车,板车上满满当当地挤了好几头肥猪,嘴上流着长长的黏涎,不住地趴在那里哼哼。

爹和跟溜儿大爷好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样,一个在等,一个在送,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我觉得,他们之前肯定碰过头,若不然,跟溜儿大爷怎么会这个点儿来送猪,而我们家的猪圈又刚好空了出来,并且爹爹待在家里不出门呢?

如果不是提前商量,这事儿也太巧了吧!

跟溜儿大爷进门的时候,爹爹从堂屋里急急忙忙过来迎接,两人也不用言语,只是互相使个眼色,彼此间便已心知肚明。

跟溜儿大爷吩咐卖猪户将猪卸下,帮着他挨个儿将猪赶进圈里头;爹爹则麻利地拔了猪圈铁门上的销子,打开圈门,不一会儿,那些被五花大绑的生猪便恢复了自由身,在猪圈里头来回踱步,并且嘴里不住地发出闷哼声。

爹爹在圈外头盯着这些因为挪了窝子而变得不安分的猪,防止它们从矮墙上跳出来,并不向前跟他们说话。

跟溜儿大爷则好像主人一般将卖猪农户送到门口,两个人贴近了,用极小的声音“咿咿呀呀”地在交流着什么,我知道这是生猪行里的规矩,买家卖家在那里讨价还价。

爹爹也做过牛经纪,自然知道这里面的规矩,立在猪圈旁岿然不动。

待到他们大声的时候,跟溜儿大爷哈哈大笑说:“老哥,行了,就这么着吧,怎么也得让俺挣两个?”

“可是,这个……”农户勉为其难地还想要求再添点。

“行了,行了……”跟溜儿大爷挥挥手,示意农户赶紧走吧。

两人又高声嚷了几句,相比于保守秘密似的耳鬓厮磨,这当然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买卖自然是成了,不然谁会大声嚷嚷到满天下都知道这桩事。

跟溜儿大爷送走农户之后,方才折回来跟我爹说话,顺手递给我爹爹一支烟,他自己却不吸。

听爹爹讲,跟溜儿大爷是不吸烟的,然而口袋里总是装着烟卷和洋火,因为在村里,与人打交道,递根烟是开门开道儿的钥匙,抽着烟谈事儿,彼此都亲切得多,而事情也更容易谈成。何况,跟溜儿大爷这种做买卖的人,与人打交道的事情最多了,他是那样地精明,一双老鼠小眼睛滴溜溜儿乱转,满脑子都是心眼儿,自然知道舍小便宜沾大光的道理,必定是烟卷不离身的。

爹爹接过烟,跟溜儿大爷擦着洋火给我爹点上,爹爹吸一口,缓缓地说:“怎么,最近形势这么紧么?”

“可不是么?这买卖当真是干不下去了,接二连三地出事儿。”

“该不会是老大的事儿吧?”

“多半是他,但也说不准,保不定是老三和老四呢?”

“你们村里的其他户家也不行么?”

“唉!”跟溜儿大爷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沉吟 ,“真他娘的邪了门,好像是有双眼睛在天上盯着咱一样,无论在村里哪户人家杀猪,准会被举报,猪肉不知道被弄去了多少。这尚在其次,最可恨的是,那杀猪的家伙事儿,被收上去好几套了,一时间,手里没有趁手的家伙,真是烦人。”说着,他又冲我爹询问道:“对了!这次还得用你的那套家伙事儿。”

我爹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我那家伙事儿全着呢,你要用,拿去就是。”

此时,已经是下午的光景了,差不多还有两三个小时到傍晚,跟溜儿大爷觉得时间太紧,便说道:“老哥,这猪你先养着,今天是不能干了,爹明天后天,我再来。”

“行啊,先让你嫂子帮忙养着,我这里猪食儿都是现成的。”

“那我先走了。”

爹爹把跟溜儿大爷送走,回来又看了看圈门,见确实锁好了,才慢慢踱回屋子里。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看到猪圈里多出了好几头猪,把猪圈塞得满满当当当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这才是红红火火的日子啊!我自然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掉肥猪,于是,我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问爹是怎样一回事。

爹爹从头到尾跟我讲了一遍,听到跟溜儿大爷的遭遇,我不住地为他担心,如果跟溜儿大爷不做杀猪生意了,这一家子吃啥喝啥呢,我那可爱懂事的小姐姐一定会很伤心吧!我知道,爹爹是很中意她的,言语里有等我长大以后,讨她来给我做老婆的意思。

“爹,就让跟溜儿大爷把咱家当成一个杀猪点儿吧,这样子安全,反正咱家猪圈闲着也是闲着。”

“这事儿还真得另说,倒不是咱们不愿帮忙,而是有些忙,咱想帮也帮不上啊!你跟溜儿大爷之所以把生猪送到咱们家里来,是因为他买的生猪就是西头汪村的,离咱们家近,如果他买的是远处村子的,人家自然是不会往咱家送的,大老远的,不值当的。”

“那跟溜儿大爷怎么杀猪呢?他家里,他村里常去的那几个地儿都被盯上了……”

“他肯定还有别的地儿,闹不好,就在户家现买现杀了。”

“原来是这样,那跟溜儿大爷这买卖还能干下去。”

“我倒不这么认为,你跟溜儿大爷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且还是自己兄弟,搞不好,这赚钱的买卖谁也干不成呢!”

“可他们是亲兄弟啊,俺们书上有句话,叫做‘血浓于水’,他们总得讲点兄弟情分吧!”

“这居家过日子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兄弟几个都得各顾各的一家老小,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的。就你跟溜儿大娘那么凶的一个人,会吃他们的气儿,指不准她举报人家举报得更凶呢?”

“这事儿难道就不能缓和一下,比如他们兄弟几个都达成君子协议,各自干好各自的买卖,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井水不犯河水?”

“这哪能呢?他们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即便是明面上都遵循,都应着,谁能管得着背后的事儿呢?”

“那么,照你的意思来讲,这猪肉生意迟早要黄了?”

“会黄的,自古合伙儿的买卖不好干,特别是兄弟之间,在一起共事时候,处得有多好,分道扬镳的时候,打得就有多狠。这些都是古时候老祖宗们留下的教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兄弟不睦多是因为钱财而起……”

“那么跟溜儿大爷明天会来么?”

“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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