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孔子高足子贡如何回应诋毁老师的人
子贡复姓端木,传说子贡出生之时,他的母亲梦见神灵赐以宝玉,因而取名「赐」。子贡「山庭斗绕口」,仪表不凡,且天资聪颖,机敏过人,是孔子的弟子中最能言善辩的一个人,也是最富有的一个人,而且他特别敬爱孔子。最懂得孔子的学生,除了颜回,大概也就是子贡了。
其实子贡对孔子的认识有一个过程,据《论衡·讲瑞》载:「子贡事孔子一年,自谓过孔子;二年,自谓与孔子同;三年,自知不及孔子。当一年二年之时,未知孔子圣也,三年之后,然乃知之。」可以看到,子贡开始以为自己比孔子高明,可是随着对孔子的了解越多,越领会到儒家学说的博大精深,对孔子的崇敬越深厚。
子贡在孔子门下成长为一个出将入相的政治家,一个纵横天下的外交家,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地位显赫,他与国君交往,都只行宾主之礼,不行君臣之礼。这样的子贡奉孔子之命,一次出使,就在十年之内改变了五个国家的命运,即历史上有名的「子贡救鲁」,堪称传奇。
子贡受到贵族们的广泛尊重,有人出于对子贡的喜爱,或出于不了解孔子,夸赞子贡之贤德、学问高于孔子。而子贡从来不这么认为,也不会因为听到赞美而飘飘然,而是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论,都以巧妙的语言掷地有声的回敬回去,从而维护老师,宣扬儒学。现在,让我们看看这位才能卓著,口才一流,被孔子评为「言辞」科最优秀的学生,是怎么说的。
「譬犹两手把泰山,无损亦明矣」
齐景公非常佩服子贡,他认为子贡是最有学问的,《韩诗外传》记载了他们之间的一段对话。
齐景公谓子贡曰:「先生何师?」对曰:「鲁仲尼。」曰:「仲尼贤乎?」曰:「圣人也,岂直贤哉!」景公嘻而笑曰:「其圣何如?」子贡曰:「不知也。」景公勃然作色,曰:「始言圣人,今言不知,何也?」子贡曰:「臣终身戴天,不知天之高也。终身践地,不知地之厚也。若臣之事仲尼,譬犹渴操壶杓,就江海而饮之,腹满而去,又安知江海之深乎?」景公曰:「先生之誉,得无太甚乎?」子贡曰:「臣赐何敢甚言,尚虑不足耳。臣誉仲尼,譬犹两手捧土而附泰山,其无益亦明矣。使臣不誉仲尼,譬犹两手把泰山,无损亦明矣。」景公曰:「善!岂其然?善!岂其然?」
齐景公问子贡:「先生的老师是谁?」子贡回答:「鲁仲尼。」齐景公问:「仲尼是贤人吗?」子贡回答说:「岂止贤人,是圣人啊!」齐景公问:「那他是如何圣明呢?」 子贡说:「不知道。」齐景公不高兴了,说:「你开始说夫子是圣人,怎样现在又说不知道了?」
子贡说:「我一辈子都是头顶天脚踩地,但却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跟着孔子学习,就像拿着瓢到江河里饮水,腹满而去,却哪里知道江河有多深呢?」
齐景公仍然不信:"先生对仲尼是否过誉了?」
子贡说:「臣哪敢过誉,我觉得还称赞得不够呢。 臣对仲尼的赞誉,不过象是给泰山添了两把土,很明显根本不会增加泰山的高度;即使我不称赞老师甚至有人贬损我老师,也不过就用手刨去泰山上的两捧土,很明显也不能降低泰山的高度。」
子贡把孔子比作日月、天地、江海、泰山,由衷地敬佩孔子,齐景公还是不相信孔子比子贡有学问,连声问:「真的吗?真的吗?」
「不得其门而入」
《论语》中载: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屋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叔孙武叔是鲁国的一个大夫,他在朝堂中跟其他大夫说,子贡比仲尼贤德。子服景伯也是鲁国的一个大夫,他就把这番话告诉了子贡。子贡说: 「拿宫墙作比喻,我的贤德不过齐肩,人们能轻易窥见墙内居室里的美好陈设;夫子的贤德高达数仞,如同天子诸侯的庙堂,里面的宗庙之美、百官之多,不进入门里是看不到的。现世能找到门的人很少了。叔孙武叔之所以会如此说,那是理所当然的!」 言下之意,叔孙武叔连孔子的宫墙大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这段话不温不火,柔中有刚,用比喻的方式,把子贡的语言艺术表现得淋漓尽致。他把自己院墙里的建筑称之为室家,是私人生活场所,而把孔子宫墙内的建筑称之为宗庙、百官。宗庙,是供奉先人圣灵的地方,举行祭祀仪式的地方,百官,则是官府,是国君治理百姓的官府所在,岂能同日而语!暗指叔孙武叔是因为自己的见识、德行浅薄,根本不理解孔子的境界,才会说这样的话。这让人想到现在有些人很爱说「对儒学经典要批判的接受」这类话,其实想想,能充分理解的人都很少很少了,怎么就有资格批判了?
「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
《论语》中还有一段讲叔孙武叔又在说孔子的坏话。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前面一段叔孙武叔只是因为不懂,乱发表意见。这次竟然毁谤孔子,子贡在这里的反驳就非常犀利,他说:「不要毁谤!我的老师是诋毁不了的。别人的贤德好比丘陵,还可超越过去,仲尼的贤德好比日月,是无法超越的。虽然有人要自绝于日月,对日月又有什么损害呢?只是表明他不自量力而已。」
子贡这段回答的意思是,对圣人之言,只能听从,不能诋毁,因为圣人与一般人有云泥之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井底之蛙能理解日月的高远伟大吗?诋毁太阳与月亮有用吗?这番言论,对叔孙武叔这样的人,无异于当头棒喝。
「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期行,绥之期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论语》)
陈子禽,名亢,陈国君主陈胡公后代。他也是孔子的一个弟子,比孔子小四十岁。他对子贡说:「你只是恭敬谦让吧,仲尼怎么能比你更贤达呢?」子贡说:「君子的一句话就能表现他的睿智,一句话也能表现他的愚鲁。所以说话不可不慎重啊!老师之遥不可及,正象青天不能拾级而上。夫子如果有机会治理国家,那就会像人们说的那样,扶立百姓则百姓人人自立于社会,引导百姓则人人跟随,安抚百姓则近悦远来,使动百姓则戮力同心。夫子活着天下俱荣,夫子死去则四海同悲。圣人的这种道德功业谁能够比得上呢?」
子禽这样问不是恶意的,而是他的资质不高,难以领会深奥精妙的东西,体会不出老师的境界,所以才说出这种荒唐的话。而子贡听了他的赞叹,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而是严肃地纠正子禽,所以这段说得比较浅白。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子贡曾说:「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在子贡看来,孔子所讲的诗书礼乐等知识是有形的,看到听到就可以学到了,但关于人性与天道的理论,那是高深的学问,不是看到听到就可以学到的,对高深莫测的圣人之道,子贡承认自己就不能领会了。这就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的正确态度。
可惜的是,现在有太多人不知而强以为知,甚至还简单粗暴地把理解不了的东西就说成是糟粕。对某些人来说,这是学习态度的差距,更是德行境界的差距。对另一些来说,可能只是人云亦云,不知所云的跟风而已吧。
子贡的这些话,拿到今天来同样很适用。子贡的学问、德行、口才、经商、从政的能力,无论是在其生活的时代,还是累代后世,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呢?而在子贡自己看来,自己也不过是孔子仅仅入门的弟子而已,从登堂入室的程度来说,只是登堂,还未入室。那么孔子之后,历朝历代真正能得儒学其门而入的人其实也并不多。可是近代毁谤孔子的人却不少,甚至现代还有「文革」时搞个运动全民批判孔子的事都做的出来,其实都是不得其门而入的人搞的事罢了,这样的人还转脸就可以办出千百个孔子学院出来,想想都让人喷饭。
子贡虽然富贵显达,但富而不骄,谦虚好学,尊师重道、以传扬儒家思想为己任,利用自己的社会影响力,将孔子的名望传扬天下。为儒学的广泛传播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令人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