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睡觉前,打开冰箱看了看,发现上周买的半个南瓜还原封不动地躺在里面。拿起来转着圈仔细观察,还好,没发现放时间长了后经常会出现的白点,只是比切口处橙色色的外皮有点皱缩,像一件外衣一样紧紧包裹着里面依然鲜嫩的金黄色的瓜瓤。
还是新家新冰箱好,这样默念着,想起傍晚在妈妈那儿和妹夫说明天早上买南瓜给妈妈做米饭的事,便想把这个现成的送下去,省得这边儿闲搁着,那边儿又多买。于是和沙发上葛优躺着看电视刷抖音的爱人说:“我下去一趟,把这个南瓜给我妈送去。”他本来很悠闲自在地躺着,听了我的话一下子坐起来,很大声地说,这么晚了,别下去,明天送又怎么了?我不急不恼慢慢解释,你明天要去你妈妈那儿吃饭,又不用这个,一早你要送我上班,也顾不上过去。他们早上要吃,不如现在就送。他继续情绪激动地说,就那也不去了呀,这么晚,我们明天可以早点先去送么,再说了,电动车充电呢!
自己的男人自己了解,我明白他之所以百般阻拦,绝不是不想送这块南瓜,而是心里愧疚,自觉一晚上我都在忙,现在又要出去,没个闲的功夫,他自己又不愿替我去送,心内不安,所以找各种借口想让我不去,已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要是多年以前,我会也学着他的声音吼起来,接着我们会像斗架的鸡一样,一个比一个挓挲得厉害,最后不欢而散。直到后来我们都习惯了那种说话方式,认为那应该就是亲密夫妻间的常态,倒是别家慢声细气,嗲声嗲语听起来不正常了。现在年龄大了,明白了许多事,夫妻间也学会了好好说话。于是我愈发不着急不起火,反倒声音心放低,心平气和地说,我又不让你去,你激动什么?他一听噗嗤一声笑了,说,我不是别的意思,那车充电呢,省得又拔下来,再说,你不嫌麻烦不嫌累?我说我想出去走走,车回来再插上充就是。
说着我便披衣换鞋出门,来到楼下,走向停车场。楼下灯光朦胧,小院最深处紧邻东墙新修一个车棚。拱形斜铺的灰白色车顶棚下横跨南北并列两排充电桩。每排充电桩被栏杆隔成左右两边。四列电车密密实实整整齐齐像站岗的士兵一样默默静立,充电器和充电插座隐隐闪烁着点点微光,像星星,像眼睛,还眨呀眨的。
车不是我停靠的,要想在这众多的车海中一眼认出自家的车,那非得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不可。况且我向来是个眼盲,青天大白日下都有时认错了人,认错了车,更别说这梦幻般的夜色中了。我迷迷糊糊在车棚下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如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般,茫然不知所措,感觉要找到我家的车比登天还难。
于是只好拨通爱人的电话:
“你听我说啊,车棚下有两排充电桩你告诉我咱们的车在东面还是西面?”
“东面。”问得清楚明白,答得也干脆简洁。
“东面的东面还是西面?”自以为问得也明白。
“有几个东面?”声音有点拔高,似乎有点急了。
“你听我说,东面的车棚有两边,你就说我们的车在东边还是西边?”非常耐心地,不愧是多年教小学生的老师。
“哦,东面的西面。”他声音平静下来,好像意识到刚才自己错了。
“继续啊,两边还是中间?”越发问得明白,进一步指引。
“中间!”答得迅速准确。
“好!差生也能听懂,有进步,值得表扬!”诙谐幽默还带点顽皮……
按他说的,我走到东面充电桩西面的中间,一辆崭新的电动车像一匹大马赫然站在马房中央,车尾红色的两个A合成的“爱玛”logg在朦胧的夜色中狡黠地向我眨着眼睛,仿佛在嘲笑我连自家的车都不认识。
我拔下充电器,车插进锁孔,轻轻左转,车座轻微的吧嗒声响过后,我伸手一拔车座盖打开,把充电器放进去,车盖啪嗒一声合好。
车钥匙右转,倒车,抬腿跨上车座,左车把一捏的同时,右车把轻轻往里一转,车身启动,无声而轻快地驶出小区。
夜风温柔,拂过脸颊,拨弄着短发,在耳边呼呼絮语,鼓荡起衣衫,贴着皮肤挠痒痒,捉迷藏……
凉爽,美好,心情棒棒!
看来,真得好好说话——不仅仅是对外人,更主要的是对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