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读娜塔莉·戈德堡的《写出我心》,是为了探索写作与疗愈之间的神秘关系。可没翻几页,被一句话惊到了:“写作时,尽量不对自己有所期许,坐在桌前说,我有写出世上最烂的垃圾的自由。”这句话像一道闪电,一下子劈开了我对写作抱有的近乎苛刻的完美主义。
这几年,我从未写出一篇完整的文章,是因为我觉得写作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仿佛每次下笔都要写得精妙绝伦才对得起纸张,对得起读者。再加上我写作水平不够,脑海中总是浮现断续的字句和零散的感受,下笔时总觉得词不达意、不够深刻,每次刚开个头就放弃了。
报名写作营后,按时打卡成为我的目标。第一次提交完文章就长舒口气,掐指一算离下次打卡交作业的日子没剩几天,还不清楚写什么主题,也没有素材,焦虑情绪就开始像藤蔓一样爬上来。
可“世界上最烂的垃圾的自由”,不就是说无论好坏,只管写出来吗?我才忽然意识到写东西这件事儿可以先完成再完美,文章可以不字字珠玑、也可以不深刻、不精彩,先允许自己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词语、断续的感受先写下来,哪怕这些文字看起来只是一堆“垃圾”。这么一想,心中轻松了许多,像卸下来千斤重担,不再畏惧下次的写作打卡。原来写作的起点,可以对自己如此宽容。
读到这里,我不禁想,这种心态的转变,或许正是写作能带来疗愈感的原因之一吧。当我们不再苛求完美,只是单纯地允许自己表达,文字就成了内心真实情感的流淌,而不是刻意的塑造。
带着这份新奇的收获,我继续读下去。书中另一句话又引起了我的好奇与不解:“写作练习的主要目的之一:学会信赖自己的心灵和身体,并培养耐性和不具侵略性的态度。”我大致能理解“信赖自己的心灵和身体”,作者在书中也不止一次地解释:在写作时,要学着去相信自己内心的声音,让那些不期而至的念头、一闪而过的感受,以及身体最直接的反应来引导笔尖的方向。这种信任像是给创作松绑,让我们用文字说出真正想说的话,也更坦诚地面对自己。
可“不具侵略性”又该怎么理解呢?这个词听起来似乎有些距离感。难道是说写作时要温文尔雅,不要用词犀利吗?我带着这个疑问,继续在字里行间寻找答案。
慢慢地,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这“不具侵略性”,是对身为创作的我们自己来说的——写作时不要自我攻击、自我批评。 想想看,我们多少次下定决心要开始创作,刚开个头,脑子里就出现一个批评的声音:“哎呀,这个词用得不好”,“这句话太平淡了”,“这点东西谁会看啊?”结果写作成了一场自我批斗大会,充满了焦虑和挫败感。
娜塔莉所说的“不具侵略性的态度”,恰恰是让我们对这些自我批评的声音说“不”。跟放下完美主义一样的是,她鼓励先别管写得好坏,允许自己写得磕磕绊绊,甚至写得很“烂”,重要的是先让那些想法和感受通过文字流淌出来。从追求“完美主义”的紧绷心态,到拥抱“真实表达”的松绑,真是一种奇妙的转变。去年春天,我想记录和家人一起看海上日出的经历,这是多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啊!我记得太阳出来时,起初只是那么一点点,接着它努力地向上,向上,突然整个儿跳了出来!哇~那万丈光芒的感觉,一下子就把整片海都点亮了,暖洋洋的光洒在脸上,心里那点儿困倦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我还和家人在日出的背景下拍了合影。
这么美的经历,我当时就想赶紧记下来。可打开电脑准备记录时,脑子里翻江倒海、思绪乱飞,却总找不到“完美”的开头,指尖在键盘上悬空了好久,敲下几个字又删掉,敲下几个字又删掉,那种感觉就像嗓子眼堵了团棉花,难受得很。过了一周愣是没写出来,我知道再不写的话,就该忘记这种美好的感觉了!我索性放弃了”要写好文章“的执念,只是把脑海中零碎的片段、当时的心情一股脑儿的倒出来,不管句子是否通顺,用词是否准确。写完一看,虽然粗糙,但那种鲜活的感受却扑面而来。
说到这里,我对“不具侵略性”的理解似乎更进了一步。它不仅关乎创作的态度,还关乎我们与写作这件事长久相处的方式。对写作应该像对待朋友一样,因为你会对朋友表现出耐心和理解,而不会一味的批评和攻击。对待我们笔下的文章,也该有这份温柔。
合上书,再回看“不具侵略性”这个词,我已经了解它的含义。它不仅仅是一种写作态度,更是一种对待生命的态度。它意味着对自己的宽容,允许自己笨拙,允许自己做不好;它也意味着对真实表达的全然接纳,让文字成为心灵的显化。
我想,这种“不具侵略性”的态度,会像一盏温柔的灯,照亮我未来的创作之路。当我再写作时,肯定会有卡壳和瓶颈,但我会记得提醒自己多一份耐心和理解,少一些苛责与催促。我会学着去享受创作的宁静,享受那些文字从无到有、想法从模糊到清晰的过程。因为我知道,写作最美好的部分,或许并不在于最终呈现的那个完美结果,而在于这个探索、表达、与自我对话的旅程本身。而这,正是《写出我心》带给我的最大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