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大多都喜欢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仿佛每句蹩脚的推脱都能换来等量的心安理得。
而这个社会对成功女人的最大误解就是:潜规则上位。
林清在厕所中,听着外面两个女生热火朝天地议论自己,此刻出去,难免大家都尴尬,所以她一边翻看手机里的邮件,一边听外面两位唠嗑。
“进公司一年,就能独立出去一个策划二部,直接和我们总监平起平坐,说没鬼谁信啊。”
另一个声音开口:“就是,而且听说除了重新招人外,她还可以从我们部门直接带走三个人。”
“真的啊?那高总监知道了不得气死啊。”
“所以今天说话做事小心一些···一边是公司元老,一边是总经理的心头肉,我们都得罪不起。”
听着高跟鞋的声音走远,林清推门出来,对着镜子检查妆容,看了一瞬笑了,看来自己的容貌还是颇受认可的,不然怎么有资格“被潜规则”,抚平衣角,迈着步子往楼下的咖啡馆走去。
刚才那两个女生口中的高总监是林清的顶头上司高云帆,准确来说,是前顶头上司,今天早上一个会议,林清升职了,现在和他平起平坐。高云帆进公司7年,拿下很多大单子,策划案也经常成为行业典范,说他是公司元老不为过,至于心头肉,应该指的是她。
对于升职这件事,林清也是今天才知道,虽说这一年战绩不菲,但也不至于让公司破这么大一个例,所以今天早上总经理宣布人事调整的时候,她比谁都吃惊。
消息很快传开,从早上会议结束到现在,林清不是没看见同事异样的眼神,刚才厕所的那翻言论估计也早以各种版本传遍公司。她未曾解释,一是不太在意,二是无从辩解,因为很不巧,总经理是她前男友,虽说两人已经分手两年,她也是转正后才得知这家广告公司的创始人是任钧的父亲,可终归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按照公司传统,实习生转正当天要和总经理面谈,总经理办公室在15楼,并且有专用电梯。作为一个小虾米,她每天的任务就是在12楼做策划,所以转正之前的整整三个月,她都不知道传说中的总经理长什么样。
还记得面谈当天敲开门,看见任钧时,她足足站在门口愣了半分钟。
一直到任钧开口:“你还要在那站多久?”,她才反应过来,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说:“总经理,我是今天转正的员工林清。”
“嗯。”任钧应了一声之后,就继续看文件,从始至终头都没抬。
林清就沉默着站在原地,大约过了将近半小时,任钧叹口气:“林清,说真的,比耐性,我依旧赢不了你,毕竟,你比谁都擅长冷暴力”。
忽略任钧的话中有话,林清礼貌地回答:“总经理说笑了,我在等您问问题。”
任钧勾勾嘴角:“是吗?我没有问题要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很好,出去!”因为生气,任钧的声音都不自觉提高。
那天回到12楼,林清郁闷了很久,她清楚,自己对任钧余情未了,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辞职,可这是她很喜欢的公司,从面试到实习,都费尽心力,好不容易在众多实习生中脱颖而出,实在不忍心放弃。
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前三个月都没见上面,那以后也会很少碰面,果然,这大半年下来,她碰到任钧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每次见面,任钧都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虽然有些失落,但好在可以安心留下工作了。
今天早上突如其来的人事调动无异于往平静的湖面扔了一颗大石头,比起谣言四起,林清更好奇任钧想干什么,手指停在那个电话号上许久,也没拨出去,自嘲地笑笑,两年了,估计早就换了号码。
拜托咖啡馆的两个服务员帮忙把刚才点的咖啡与甜点提上去,犹豫片刻,还是单独点了两杯美式。
回公司后,林清亲自给策划部的每一个同事送了下午茶,大家都笑着说恭喜,甚至高云帆也一脸真诚道了贺。
职场中,表面功夫做足了,谁还会去计较背后是否有真心。
分发完毕,看着桌上遗留的两杯美式,习惯性拿起无糖的那杯,走了两步后反应过来,换半糖的,往15楼走去。
上来的时候,15楼的秘书刚好不在,林清直接敲门。
“进。”
林清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任钧依旧没抬头,以为是秘书送文件,开口道:“放下吧。”
“任总,咖啡。”林清将咖啡杯放到他桌上。
“是你。”任钧抬头,放下手中的笔,盯着桌面上的咖啡杯。
“美式,半塘。”林清说
任钧微挑一下眉:“现在倒记得清楚,有事?”
“今天的人事安排,我不懂什么意思。”
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任钧慢悠悠开口:“纸质版、电子版的文件你应该都收到了,就是字面意思。”
“文字我看得懂,不清楚您的用意是什么,是····想借我打压高总监?”林清尽可能平静地说。
任钧冷哼一声:“你还真看得起自己,于公,凭高云帆的成绩,坐我的位置都不为过,于私,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为什么要打压他?”
林清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就听他继续说:“没记错的话,我应该跟你提过,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
提及此,林清隐隐约约记得两个人通电话时,任钧有提过一个姓高的人,可说到这里,又想起那两通让人生气的电话,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出口质问:“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知道现在他们都怎么议论我的吗?”
“呦,不用“您”了?我还以为你多有礼貌,他们怎么说关我什么事。”任钧笑着说。
林清看着任钧似笑非笑的脸,感觉自己被耍了,扭头就走。
“等等!”
“任总还有什么事?”林清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放下手中的咖啡,任钧起身走到窗边:“林清,对于你两年前的态度,你不觉得一直欠我个解释吗?”
“是你提的分手。”沉默几分钟后,林清开口。
“是你逼我提的。”
回过头,林清冷笑:“我逼你?不过是觉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上演偶像剧的滥情戏码,不如给你个台阶,和平分手,至少我们彼此都留一些脸面。”
“我做错什么?需要你给我台阶?”
“你···”林清话还没出口,高云帆就推门进来,平时不敲门习惯了,看见眼前的情景,有些懵:“呃···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用。”林清又恢复一贯的表情,转身离开。
“啧啧啧,这场面是几个意思?我给你推荐人才,可不是让你欺负人家小姑娘的啊,虽说这次升职有些破格,但我也是希望早些找个接班人,以便以后功成身退。”
“她是我前女友。”任钧淡淡开口。
高云帆觉得这个消息比看电视剧狗血多了:“不是吧,这么巧?就是那个你三番四次回国找的那个?”
任钧点点头。
“等会,让我消化会儿。”高云帆坐到沙发上:“所以,她是你弄进公司的。”
“不是,她自己凭实力进来的,我是路过大厅时看见新员工名册,调了资料才确定是她,所以,真的很巧。”
“话说你们当年为什么分手啊,我只知道你当时飞回国很多次,回来之后就说自己恢复单身了。”
“我也想知道,就没比我冤的了,分手分的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前一天还好好的,突然某天开始,她就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回国找她,她也不理我,后来干脆躲起来,我就第一次回国见着人了,后来一生气就发信息过去,说她要是还不打算见我,那就分手,那次回复倒挺快,只回了一个好字。后来就再也没见过,我以为她有了新欢,可从进公司这一年来看,还是单身。”
“完了?”高云帆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完了。”
“你们分手分得还真潦草。”高云帆不厚道地笑了,看过那么多爱情故事,第一次看到这类型的。
“还笑,要不是你刚才突然进来,我就问出原因了。”任钧回到椅子上,打算继续看文件。
高云帆起身走过去,斜靠在办公桌上,拿起那杯咖啡闻了闻:“美式?我记得你从大三开始就突然不喝咖啡了···等等,算时间的话,就是你和林清分手后,你不喝咖啡是因为她啊?”
“嗯,她喜欢喝无糖美式,在一起时,还老逼我喝不加糖的,后来觉着没意思,就不喝了。”
“这都两年过去了,你该不会还喜欢她吧?”
任钧抬眼,一副看白痴的眼神:“废话,我本来打算毕业后跟她求婚的。”
高云帆有些惊讶,这两年看任钧没交新女友,一直都以为他是在等什么合适的商业联姻,毕竟是个工作狂,谁知道这么痴情。
“这样吧,我晚上帮你把她约出来,你们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说不定是个误会,万一人家真的另有喜欢的人··”高云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可能。”
虽然很想质疑为什么不可能,可作为朋友,也不好在他伤口上撒盐,高云帆留下一句:等我短信,就走了。
收到高云帆的邀约,林清并不奇怪,设立策划二部的事已是定局,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要做出一副友好相处的样子,但没想到餐厅里等她的是任钧。
“任总,拿下属开涮,是您的乐趣吗?”林清语气有些不善。
“你也知道自己是下属?你升了策划总监,以后工作要直接跟我汇报,作为你的直属上级,不需要我教你怎么说话吧。”任钧一边给两人添水,一边语气冷淡地说。
“现在是非工作时间,怎么说话是我的自由,如果任总非要行使上司的权利,麻烦您赶快下达命令,我好抓紧时间去执行。”林清一字一句地说。
“好啊,那接着下午的说吧。”
将面前的一杯水一口气喝完,放下杯子,林清开口:“好,说清楚后,麻烦你以后好好当你的领导,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任钧不置可否,又给她添了一杯水。
林清盯着面前的杯子开口道:“那段时间,连着几天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后来终于有人接了,一个女人说你在洗澡,虽然我很生气,但还是决定相信你,第二天打过去,还是那个女人接的,我问她是谁,她说是你女朋友。”
任钧还在回忆这个所谓的女人是谁,林清接着说:“任钧,其实你没必要那样做,你喜欢上别人,可以坦白告诉我,我不会死缠烂打的。后来你回国,我想保留一丝尊严,也不愿把事情戳破,谁知道你还三翻四次找我,你是想要在中国和美国各有一个女朋友吗?”
这是长久以来扎在林清心里的一根刺,现在动手又拔一次,难免伤心,说完这段话,眼睛都红红的,害怕自己哭出来,拿起包就离开了。
任钧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追上去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干脆坐在那里回忆,按时间去推,那段时间和同学一起接了个商业项目,几乎属于闭关式工作,而同在美国的伯伯担心他身体,就让女儿去照顾他,这么想来,那个所谓的“美国女朋友”,就是他亲爱的堂妹了。
电话拨过去,那边一接听,任钧就控制不住厉声质问:“任思雨,你有病啊,两年前干嘛接我电话乱说话?”
任思雨被骂得有些懵,在任钧说了几遍之后,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委屈巴巴地说:“那个号码连备注都没有,我以为是单恋你的人,就想着帮你解决掉啊。”
听完这话,任钧有些哭笑不得:“没备注是因为号码记得太熟”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思考片刻,给林清发过去一条信息:林清,我要结婚了。
虽然知道自己余情未了,但看见任钧这条消息,心痛程度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林清盯着这个号码,两行眼泪滑落,不是说多年不换手机号码的人都很长情吗?怎么手机号用了那么多年,感情说没就没呢?
第二天起床,林清看着镜中的两个大肿眼泡更觉心酸,认认真真化了妆才去公司,刚坐下,就接到电话让去总经理办公室。
挂了电话,心想,反正不能更糟了,径直上15楼,推开门就看见任钧靠在椅背上,望着门口,看来一直在等她来。
“任总,有什么事?”
看到林清发肿的眼睛,任钧不自觉有些开心,抬抬下巴,示意她拿桌上的东西。
林清下意识的伸手,可在看到“请柬”两个字后还是没出息地收回手:“任总,不好意思,那天我没空,礼金到时候会让别人帮忙带过去。”
任钧失笑:“我说哪天了吗?还有,你觉得我会在乎你的那点礼金?”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说了一句“你自己跟她说”,就把手机递给了林清。
林清现在思绪已经混乱,稀里糊涂接了电话,听任思雨给她解释了一遍两年前的电话事件。
将手机递回去,勉强扯扯嘴角:“原来是这样啊,当年是我误会你了,祝任总新婚快乐,百年好合。”说完就要走。
“怎么?心里还有我?连结婚请柬都不敢接?”
林清强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露出一个笑容,如果她现在照镜子,就会发现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怎么会,任总想让我观礼,我一定准时参加。”
拿起桌上的请柬转身离开,林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12楼的,看着那个白色为主,水绿为辅的封面,觉得任钧还真是够狠,连请帖设计都和二人恋爱期间畅想未来时她描述的一样,看着碍眼,直接丢到垃圾桶里,几分钟后又重新拾起来,当年她跟任钧说结婚请帖时,还说要在里面放二人搞怪的照片,那这里面应该也有新娘的照片了,不知道新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勾着请帖边角慢慢打开,林清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上面写着:任钧和林清诚邀您参加婚礼。
照片也有,是当年二人的搞怪合照。
末尾是任钧熟悉的字迹:清儿,我们结婚吧。
如果当年不那么骄傲,会不会少有两年遗憾,林清盯着任钧的那行小字,又哭又笑,还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