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一:讲实话之《螃蟹与红酒》
【这是一个讲老实话的故事。你说该不该讲老实话?所有人都说,该讲。但遇到具体情境,讲老实话,其实没那么容易。比如,法国有一家著名的酒庄遇到了一个问题:有一年极端天气导致葡萄的品质大打折扣。你看,这对卖酒的人来说,就是个难题。你不说老实话吧,客户能尝出来;说老实话吧,又怕没人买,这事咋办?我在抖音上,看到有个广告文案人,舒宸老师,他给这款葡萄酒写了个广告文案:“气候让葡萄略微酸涩,这一杯共敬这一年的不完美。”我觉得这个文案写得好。好就好在:在这个文案里,“不完美”变成了一个特色。我就以茶代酒,你此刻也不妨给自己满上,来,咱们隔空,共敬这一年的不完美。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情况,今年中国夏天高温,大闸蟹的发育受到影响,个头儿比往年小了不少。那你说,今年大闸蟹的广告文案,该怎么写?还真有商家,去年的词是:“丰满肥嫩,晶红油润。”今年的仍然是:“丰满肥嫩,晶红油润。”这就叫不老实。我的朋友和菜头,提了这么一个方案,叫“今年螃蟹虽小,亦是一期一会”。你看,大年也好,小年也罢,都是今年。今年过去再也不重来。无论多糟糕的一年,也是自己生命中特别的一年。哎呀,我觉得这句文案,比葡萄酒那句还要好。它给我的启发就是,既说了老实话,又呈现了对自己一段经历的珍爱,还保持了对未来的期待,这才是高境界的老实话。始终保持希望,坚持说老实话,这也是一种英雄主义啊。未来一个月,各个单位都是开年会的时候。我知道好多人都发愁,都挠头,要是这一年业绩不好,年会上可怎么讲。我们的本能反应可能是:大过年的,少谈不愉快的事,多展望未来。但是,听完了这个故事,我倒觉得,最有价值的态度,应该是:不躲。我建议你,可以先把这个故事讲给团队里的小伙伴,再把困难和挑战都摊到桌面上,认真分析分析,讨论讨论。只要还对未来抱有信心,承认当前的困难,保持希望,讲老实话,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作为一个过于直白的人,总是懒得说假话。好像说一句假话就侮辱了自己,但是随着长大渐渐有了与他人的认知偏差。在我理所当然地指出好朋友的弊端时,却瞥见好友面露难色,我经常暗自嘀咕,为什么要逃避呢?直到有了一些失败的经历,才发现真相总是令人难以接受,而讲一句让人欣然接受的大实话成了我要学习的重点。
举例二:《甘地与糖》
【讲老实话有没有更高的境界?我这儿还有一个故事。第三个故事,来自我刚刚出版的这本书,《启发》。这个故事是说,有一位母亲带着孩子去拜见印度的圣雄甘地。她对甘地说:“求您一件事,我儿子太爱吃糖,医生说这样不好,但我说服不了他。我儿子非常崇拜您,您能劝劝他吗?”甘地说:“你下个月再来吧。”这位母亲说:“我们走了三天才到这儿,您就开开金口劝劝吧。”甘地还是坚持说:“不行,你们下个月再来。”一个月后,那对母子又来了。甘地就对那个小男孩说:“小朋友,你不要再吃太多糖了。”小男孩点点头。这位母亲就问:“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您上个月怎么就不肯说呢?”甘地说:“因为那时候我也有吃太多糖的习惯。”你看,张嘴说话很容易;但是只说自己相信和能做到的事,不容易。所以,今年跨年演讲,我也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什么宏观经济形势、产业发展格局、中美博弈分析、投资理财预测,咱们一概不聊。今年的环境复杂到这种程度,每一个讲老实话的人,都不应该假装自己手里有答案,宣称自己看得清未来。唯一真正有效的策略,就是把思考的指针转向自己。所以,今晚,请原谅,我只讲给了我巨大触动的故事,只讲自己身在其中、正在践行的道理。但这个故事给我的启发,还不止于此,而是“启发”这个词本身。到底什么是启发?我听过对这个词最好的阐释,来自于一位教育心理学家,他叫杰罗姆·布鲁纳。他说:“人类的精神生活中最独特的一件事情,是人们会不断地超越所给的信息。”什么意思?这其实是说,人类的知识传承,不是这桶水倒给下一桶水,下一桶又传给另一桶水,而是我们每一个有灵性的人,都有本事在原来信息的基础上,再添点自己的东西,不断地超越过去,还给世界更多的东西。添加什么东西?就是自己的身体力行啊。这就叫启发。你看甘地,他其实不需要身体力行之后,才知道吃糖不好。吃糖对身体不好,这就是个道理。但当甘地加入了自己戒糖的行动之后,听在小男孩耳朵里,这句话才更有说服力。这是说老实话的更高境界:先以自己为道路,再为后来者开路。今年跨年演讲的主题叫:“这个思路有启发!”我跟同事开玩笑说,今年这一场,我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卖火柴的小老头”。我一根根地擦亮我自己的火柴,但是期待的,是你能拿到这个火种,也燃烧一部分你自己,它才能变成你的,你也才能传给别人。明年一年,你肯定也会听很多道理,也会讲给别人很多道理。但在讲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加半句话,说说你自己曾经是怎么干的。哪怕只在道理后面缀四个字:“俺也一样。”当道理穿过了身体,再传给别人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你的一部分。】
行动才是吹响变革的号角。这一部分我也没有什么心得,直到我被逼无奈狂写一百多首曲式题只是为了弥补曲式写错的阴影。2021年考完初试第二天就有人在我昏昏沉沉时来电,问,“你曲式写的什么类型?”“再现单三。”对方一阵沉默,我说“行了你别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但是接下来的一年里曲式简直成了我的心病,一想起在考场上胡乱标记的瞬间就觉得是场噩梦。今年每周写曲式题前的心理准备总是铺垫得非常非常长……掏出转笔刀把铅笔每支都削得尖尖的、橡皮也要依次排列整齐摆好在桌子上、打开网易云的曲式题专用歌单、倒杯滚烫的开水……看着热气氤氲,我才能长舒一口气硬着头皮狂写。懒人也会在恐惧的念头前屈服,曲式结构上的孱弱也会在一个个硬写的结构图里得到弥补。所以在我全程清醒、绝不糊涂、尽力不昏迷的备考途中,我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能力的提升,不自信也突然不见了。总听人说勤能补拙,老觉得是传说,没摔这么重真是不想低头,但我在自己的挫折里找到了真正的归属。
举例三:《天文学家与玫瑰》
【我要讲的第六个故事,还是关于改行。不光女孩不听劝,男孩一样不听劝。《第一财经》杂志的总编辑赵嘉老师告诉我,有一位南京大学天文系的学者胡波,在学校待了14年,从本科读到博士毕业,马上要评副教授了,结果突然决定改行去搞装修了。那这个改行,是不是浪费有点大啊?而且大学老师干装修,那得从头开始吧?胡波却讲,我这怎么能叫改行呢?我在过去14年受到的天文学教育,培养的方法论,拿来搞装修,一点都没浪费啊。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在天文学这个庞大的系统里,胡波老师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基层研究人员。但他的思维方法和个人特长,如果平移到做装修上,那就是降维打击啊。
他有靠极其有限的数据去还原宇宙真相的能力。搞装修也是一样,一开始只有一个乱糟糟的毛坯房。但胡波能借助3D建模软件,快速想象并呈现出方案。这种视野,家门口的装修队做不到。他有搞研究的能力。两种建筑材料能不能混合,过去的装修师傅是靠经验判断的。但胡波会去刨根问底,弄清楚其中的原理,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就知道怎么处理。这种触类旁通,一板一眼的老师傅做不到。他有统筹全流程的能力。别人搞装修,设计、采购、施工三个环节是分开的,出了问题经常要扯皮。胡波把三个环节都打通,工艺流程高度精确化,还会和客户实时沟通进度。这种全过程负责,普通的设计师做不到。所以,现在我们就看到了一个每天在工地上干活,戴着劳保手套,亲手摆弄一砖一瓦的,没准会对装修这一行产生“降维打击”的前天文学家。而且他是真心喜欢这一行,工作幸福感很高。故事讲到这里,我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启发。重要的不是身份,而是内核。过去我们是怎样衡量一个人的社会价值的?首先是根据他的社会身份,更准确地说就是一个人的职业。你是建筑师,我是天文学家,他是大厂码农。我们各自在社会评价上处在一个确定的位置。每个职业,又有自己固定的上升通道。讲师上面是副教授,副教授上面是正教授,人人都处在通天之梯上的某一级,外界根据他的位置对他做判断。听完胡波的故事,你会发现很难用外在的身份标签定义他。他是谁?他是一个有想象力,有研究能力,擅长统筹规划,热爱生活的年轻人,这才是他独特的“内核”。我是谁?我不是那些标签啊。正如科幻作家菲利普·迪克说的,“我不是很多,但我是自己的全部”。是我的那些突出的特质和偏好,是我的那些独一无二的经历,是我穿越时光走到今天带在身上的所有东西,构成了现在的我啊。也许在世俗的眼光里,它还不够好,但它足够独特啊。这才是我的“内核”。印度有位著名导演叫塔西姆·辛,作品非常有创意,拍广告开价也很高。有一回,客户吐槽他说,你就拍一个30秒的广告,要收好几百万美元,说得过去吗?塔西姆·辛是怎么回答的?他讲,你花钱买到的不只是我做导演的这段时间,还有我喝过的每一口酒,品过的每一杯咖啡,吃过的每一餐美食,读过的每一本书,坐过的每一把椅子,谈过的每一次恋爱,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你买的是我全部生命的精华转化成的30秒,怎么会不贵?我们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不是证书和技能,而是过去一切经历的总和。你受过的教育,经历过的职业背景,甚至犯过的错误,它们给你留下的遗产,都可以成为你当下价值的支撑点。所以,当你从事的职业、所处的行业、身在的企业在2022年遭遇了困难,不妨回过头去,看看自己、问问自己:我的内核是什么?干什么能给我带来成就感?凭借我的内核,我还可以在哪里重新开始?改行,不是承受损失,而是拓展生命丰富性的机会。
送给你一句博尔赫斯的诗:“一朵玫瑰正马不停蹄地成为另一朵玫瑰。你是云、是海、是忘却,你也是你曾经失去的每一个你。”2022年,如果你也在承受变化,也许,你其实是正在成为另一朵玫瑰。】
在听这个例子的时候我联想到了很多。读本科的时候有一阵儿疫情憋在家,安徽没有疫情,我们就势在皖住了六个月,就是为了不被困在北京的毒圈里。一时间线上讲座十分风靡,我也和好友约着每天流连于各种腾讯会议里。这个进去听听,这课题没什么意思啊,出来再换另一个会议号。也为了这样便捷的获取知识的方式而感到窃喜,看完讲座还要激烈地进行讨论。等到三年后线上讲座已成常态,这热情就下降了许多。听着听着怎么都变味儿了呢?也怕是自己太过武断了,沉默了很久。直到有天作曲系的同学说不管是写曲子还是在校外接活儿,感觉要短暂抑郁好多天。他就去问自己的专业课老师怎么才能不抑郁,老师以前有没有写着曲子就抑郁了的经历。结果老师回答,我不抑郁,因为我特别热爱创作。同学哗然,赶忙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向我描述这些细节。他认为自己是不够热爱才会痛苦,他不爱古典,他可能爱电影音乐。所以在考研的时候毅然决然考去了北京电影学院,现在每天快乐地制作着电影、电视剧原声音乐。在自己家里置办了一个特别小但很舒适的工作室,沉醉其中地自顾自弹着最爱的爵士片段、还自学了唢呐,用唢呐也来吹爵士片段,状态依旧非常投入。曾经也觉得热爱是句空话,过于抽象、过于概括。我困惑着、卡顿着、恍惚着,回头一看,热爱真的能抵抗一切时间里的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