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稚嫩的嘴里长出了虎牙,也感受到这世间原来还有残酷。看到妈妈奋不顾身地捕获食物,追赶着鹿、羊在山谷里奔跑,更多的时候,则带着一身疲惫和创伤空手而归,而它和妹妹却还不懂事地抢上来,嗷嗷待乳。
更严酷的是那年冬天,漫山风雪覆盖了这个世间。由于长时间找不到食物,妈妈的乳房里没有了奶水,它和妹妹再也吃不饱,又没有其它可充饥的食物,自己还好强地占据妈妈的乳房,竟然使可怜的妹妹活活饿死了。
觉悟到这个世间的残酷,在残酷的现实中长大,并且学会了也像父母一样捕猎。经历了无数次的挫折、沮丧,它开始独立生活。母亲无情地驱逐它离开自己,之后远离亲爱的妈妈,在孤独与无助中历炼、成长,最终成为这片山林的兽中之王。
它习惯并享受着孤独,独自占据偌大的空间,在山谷里追逐并捕获食物的同时,成长的苦闷也与时俱来。实在无法排遣的时候,便对着逶迤的群山或晈洁的月光,一声长啸。
一声虎啸,渲泄着虎间的郁闷,山谷回声万物俱寂,连平时最喜欢听的鸟鸣也噤了声,它感到自己威严地存在,于是自豪而骄傲。
可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在它还不算遥远的记忆里,深山中,自己无拘无束,虎步高阔,享受着作为兽中之王的自由自在。渴了,喝几口山涧里清冽的泉水;饿了,高山密林好似它豢养的庄园,有的是羚羊、野猪、獐鹿,甚至狼狐豹熊,以致天空飞翔的鸟儿,河里游的鱼。哪一种不是它手下的菜?
但随着岁月的更替,这些好吃货越来越稀少,越来越难以到手了。三个月前,它实在饿的不行,竟然打起了捕获一只饿狼的心思。这只狼它碰见过好几次,当时它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这是个什么东西?一身癞皮癞毛的,皮巴骨头,狼狈不堪的样状,一身也没得几两肉!
但是饥肠辘辘,实在也顾不得了,权当拿来填塞一下牙缝也好!
于是剪尾扬爪,就向那头狼扑去。
别看就是这小东西,抓到手竟也费了点功夫。在树林子里兜了两个圈子,才被它一爪摁住,还不甘心地哀嚎了几声,弄得森林里毛骨悚然。
就这厮的肉也不甚好吃。绵绵的,酸糊糊的感觉,还带着一丝猩臭,忍不住喷了一下鼻子,呸!哪有山林里那鹿、猪、羊肉的鲜嫩!
叹了口气,不禁抬头望了望遥远的山下,它知道山下是人类居住的地方,那是虎类的劲敌,他们现在已经越来越霸道。在虎类基因深处的潜意识中,这些能够两条腿站立起来,直立奔跑的物种,与它们虎类相伴相生,却变得越来越聪明、智慧,越来越令虎生畏。
最早开始,与人类还可以势均力敌,要个顶个儿的话,人根本不是本大王的对手,有时甚至象牛羊、熊猪一样随意欺负。但是到后来,竟越来越不行了,这些傢伙成群结队,人多力量大,而且手上还持了怪头怪脑的东西来对付它们,有时很远就着了他们的道,死都不知道咋死的!很多同伴就这样死于非命。
所以祖辈遗传下来的基因,特别是小时父母给它的惇惇教诲:远离人类!于是它们避进深山,在广袤的森林、丘陵、山谷中,美名其曰作了兽中之王。
然而人类却步步进逼,形势紧迫,为生活计,它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韪,选了个夜黑风高之时,偷偷溜下山来,窥伺在距离人类所住不远的地方,打探。毕竟好多年没见过人了!
穿林过涧,下得山来。它看到了人烟,听到了鸡鸣犬吠,牛叫羊咩,这么多好吃货都聚焦在人住的地方,怪不得深山中找不见它们!这些东西在它山大王的领地,原不是这般放肆地撒欢呀!至少都是悄悄咪咪,不敢冒犯它的虎威。
难道人就不吞吃它们吗?奇怪!它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又瞅着那边远远的山道上走来几个上学的儿童,想那就是人了,一路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竟然上身立了起来?那像个走路的样子吗?它眼中显露出王者不屑一顾的神情。
好几次按捺住冲动,想扑下山去擒那山道上的人。试试看?看人那般的弱不禁风,肯定好对付。人肉是啥味道?始终未曾吃过,万物应该都是我虎大王的呀!想到这,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但是与生俱来对人的恐惧和厌恶的基因,以至于看到人的踪迹、声音就避而远之,它忍住了冲动,冲动是魔鬼。还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进他们的家园去看看吧,看那些牛羊猪狗,能搞到什么便宜!
就这样夜半小心翼翼进了村庄,忍着不习惯的人味,将一双如炬的虎眼把这人类的一切清澈地看了个遍。除了一两只警觉的狗,远远朝它鸣叫几声逃遁之外,它看到了猪们、羊们竟然坦然地躺在那里,根本无视它的存在,睡觉。
进了圈舍,走近它们,细细打量一番。那只躺着的猪还在梦呓,打着鼾。便不再犹豫,一口啣住它咽喉,刹那间,如人咬住一块刚出橱的面包,美得不可方物。它想不明白这些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猪们,皮肉竟是如此鲜嫩,血甘之如饴,肉清香可口,一点不像它在山中抓获的野物,毛紧皮糙的,啣住了还要弹腿摆头地挣扎一番,不让它吃。要不是现场环境受不了,它真想就地饱餐一顿再走。
它把那只猪啣上山岗,惬意地饱食了一顿佳肴。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它吃上了瘾。哎,怪不得都往人这里跑!真的不错。索性找到一片合适的宿营地,就在这一带住下吧,以尽享人间美食。
这不,昨晚又下山去噙着一只羊。刚才忍不住,把剩下的一只羊腿吃掉,也算是打个“幺台”(简餐)哈,怡然自得地仰头望了望天。
夕阳西下。一抹金黄色的阳光从林隙间洒落,星星点点散布在山坡上。我们的兽中之王这时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西山,伸直前爪,伸展腰身,张大嘴巴似乎打了个哈欠,猩红的口腔里几颗白厉厉地大长尖牙呲露出来,舌头上卷,像在向世间示威,然后懒洋洋地站起,甩了下尾巴,踩着一地青草走去。
它要去巡山了。自打来到这个地方,这方圆几十百十里地盘,统统归了它管属。尽管一直没有同类和它相争,但是照例的巡山,它还是一丝不苟。和人类一样,以显示君王权威所在。
在显眼的树干上抓挠出印痕,在浓密的灌木丛旁洒一泡尿,隔一段距离就作个这样的记号。虎也有自己特有的气味,它把自己的气味通过尿液和分泌物洒喷在自己经过的树干和灌木丛中。有时也会用锐利的牙齿在树上啃出齿痕,或在地上打个滚,留下虎毛,以向同类界定自己的势力范围,每一寸土地都神圣不可侵犯。(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