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而经典的文章能让人流连忘返,前段时间看了《尘埃落定》、《主角》和《长江东流水》,震撼满满。这几天,看了余华的最新作品《文城》,想着对余华的作品来次总结浅析,当然了,我也只看过3本其作品:《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和《文城》。
余华在现实的基础上设置起想象的祭台,书写着不可逾越的人性悲剧。人性恶的悲剧,从一定意义上说是一个普遍性的悲剧。“余华的世界是锁闭的,那是一个在劫难逃,死期已至的锁闭,是死亡不断播散,往返撞击的同心圆。”戴锦华以敏锐的感触指出余华作品中死亡问题,同时也让我们深入思考。掀开死亡的面纱,洞烛其中幽暗,在余华执著得死亡书写中,解剖人性恶的元素,还原人性恶的底色。
在这里用乌纳穆诺的一句话可以对余华作品中的人性恶进行精辟的总结:
人类思想的悲剧性历史,根本就是理智与生命之间的冲突的历史;理智一心一意地要把生命理性化,并且强迫生命屈从于那不可避免的最后死亡;而生命却一直要把理智生命化,而且强迫理智为生命的欲望提供服务。
(1)《活着》的情节特点
《活着》的情节,第一个特点是多厄运,少恶人。第二个特点是赞美德,无英雄。因此,我认为余华的《活着》最受欢迎的关键两点,就是苦和善。“苦”,是记忆积累,又是宣泄需求。“善”,是道德信念,又是安全策略。“苦”是个取之不尽的故事源泉,“善” 也是作家、读者和体制“用之不竭”的道德共享空间。对苦难的共鸣,使国人几乎忘却了主角地主儿子的身份。对美德的期盼,使得小说里的心灵美形象,好象也不虚假。虽然没有谁家里会真的有那么多亲人连续遭厄运,但是谁的家里在这几十年风雨中,都可能会经受各种各样的灾祸病难?谁都需要咬咬牙,抓住亲人的手活着。
正如余华所说 :“我决定写下这样的小说,就是《活着》 ,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的乐观态度 ,写作过程让我明白 ,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这是一种朴素的信仰 ,在重压之下 ,人要做的首先是能够作为生物存在下去,而人生存的乐观、豁然便在那让人心酸的智慧下显现出来 。 这种极度困苦下的乐观、豁然不离生活之根本 ,而真正体现人性中的超越性。
(2)余华的成长经历
余华出生于杭州,后随父母迁至海盐。由于父母是医生的原因,他的童年常伴随着医院的血腥,还有孤独。他的童年经历是一块适合发酵的良田,蕴藉着余华未来作品的风格。作品中的暴力、血腥大都是因循这份记忆而来的。但是,余华独特的人性书写并不是一个偶然现象,只有单一的形成原因,它有着不容忽视的内在机理。生命的体验、社会因素、鲁迅等传统作家及川端康成等外籍作家的人性书写,都对余华的人性书写产生影响。
通过余华的个人生命体验,包括童年经验,工作经历。医院是余华童年经常出入的地方及成年的工作场所,在这里, 将生死作为常态,迎生送死是几乎每日都能看到的; 将血液程序化,血流血输,有程序; 将感情两极化,至暖至冷,是事实。在这里目睹了生死、血腥、人性的冷漠。 也正是基于余华的童年经验,以及自己工作初期作为医生要求的严谨与冷静、淡然, 让余华对人性有了属于自己的感悟。 对外部这种“常态”的习以为常让余华在作品中可以冷静的审视人生,“制造”暴力,揭露人性之恶。也让余华在后期转型之后用温情填满人性,用责任与担当展示人性之善。
(3)《文城》的情节特点
余华试图用一个比时尚杂志的爱情故事高级得多爱情故事,构建一个虚幻的南方小镇,人们胆小而平庸,与世无争但又讲义气。就像有评论家说的那样,林祥福身边没有一个坏人,所有的坏人都是从外侵入的,而且面容模糊。溪镇是一个完美而诗意的存在,更像一个梦境,除了土匪总是垂诞于它。
《文城》封面上,一个男人眉眼低垂,眼中隐隐含着泪水,将落未落。余华曾在随笔中提到,由于小时候住在父亲工作的医院附近,他经常能听到来自医院太平间的哭声。从第二点余华的个人经历,他的小说里写了许多哭声和眼泪,《文城》也不例外。它们并非人物软弱的象征,而是他们高尚的体现。
(4)从《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到《文城》
《活着》用生活的苦难与令人窒息的残忍划上了句号,但是支撑文本的内里确是弥漫的温情。余华给福贵一家设定了一个躁动不安的社会背景,一家人的命运在“世海”中沉浮,不循常理的是,在这里作者并没有对造成福贵一家人悲剧的当道进行极端的鞭挞,以揭示现实的冷酷。而是书写了在命运的操控下,整个过程渗透出来的相濡以沫,人性柔美。福贵在经历了奢华到赤贫,转变心性,由浪荡公子到家庭责任的积极承担者。这是余华人性观的转向,也是人性明亮面书写的突破口。
《许三观卖血记》中,余华保持着一致的叙述向度,演绎人情的淳朴善良,深掘其中的人性魅力。一方面许三观在得知一乐非亲生的情况下仍然愿意给他卖血治病。血缘关系被混乱,从这个角度上说了打破了传统伦理,只不过这次打破的重置是用温情来接盘。另一方面,徐玉兰与何小勇的关系让许三观痛心疾首,相信任何一个丈夫都接受不了自己妻子的出轨,但是当何小勇有危险时,许三观还是让一乐去“喊魂”,这不是委曲求全,这是封闭性结构下的纯真感情的弥漫,他们是善良的、他们是真诚的、他们是淳朴的。在余华笔下,他们面临苦难时,坚忍、坦然、无所畏惧。最终,余华在人性救赎之路上是成功的,深度解剖人性,描画着不同的精神风格,背离形而上的口号式宣传,从裂开的端口揣摩着人性,跟弗洛姆阐释的人性理论一样,余华并没有回避人性恶,而是在有一个从恶趋向善的过程,并最终在无奈的处境,面对变异的悲剧,用善良与温情料,开出了一剂人性救赎的良方。
《文城》充满残酷的命运,也有真正的恶人。小说里的人物依然充满美德。林祥福的不离不弃,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家产,寻找一生。造成林祥福悲剧的小美,虽然将他抛弃,你却会在读完以后,依然认为她是个好女人,只是遇上林祥福的时机不对,这是命运的捉弄。书里也有英雄。明明认怂可以活下去的林祥福,选择了反抗,最终死于土匪刀下;明明可以逃离溪镇的老百姓,组成了自卫队,与土匪厮杀。面对命运时的主动抗争,使他们成为了英雄。《活着》的主人公福贵一生可以说完全是一个被动的命运接受者。他没有信仰,也没有追求,只有活着。《文城》中的人物就大不相同。林祥福正是因为不愿接受小美的离开,才主动选择寻找。溪镇的人民为了保护家人,舍生取义和土匪搏斗。
余华通过作品打造出一个充满暴力的世界,在这个时空中弥漫着血腥、死亡、阴谋,甚至可以说“乌烟瘴气”,遂导致阅读过程中难以透气,看不到明亮与光感。由作者与读者的双重互动共同打造出的暴力盛景,不仅展示着余华对人性深处的追寻,还表现着作者在生存维度之下对人性进行解剖与探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