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40岁,家仍然是我无法触碰的痛,是最心底的渴望,也是最深层的绝望。家于我来说一直是个虚幻的存在,所以很多年我都觉得自己是漂泊的云,或是无依无靠的浮萍。
从小因为家里孩子多,家里也闹腾,父母上班照顾不过来,所以我们姐弟三都是分别送到三个姨妈家长大的,除了上学的时间我们在一起,其他的所有节假日都是分开的。因为父母的热心,从小家里就是各种来寄宿求学或是看病的亲戚,很少能记起只有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对家,我是没概念的,从小没心没肺的到处玩不着家,到亲戚家玩多久也没有想家的概念,好像直到十岁多了再出去玩的时候就有点待不住了晚上想回去。因为不觉得受重视,因为感受不到父母的关爱,因为跟弟弟妹妹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并且打闹的时候多,所以家对我来说感受不到温暖和情感的链接。从小我就不会撒娇,不会服软,不会主要去要什么,因为觉得要了也没用,没人在意你,被欺负了也没人会关心你为你出头。曾经特别希望自己不是老大,不用因为是老大就被提各种要求,各种理所应当,希望自己能被父母和哥哥姐姐疼爱,骨子里就特别希望有依靠。
继母来家里后,我就觉得自己彻底没有家了,家里的东西都不敢随便乱动,更不敢提任何要求,非常压抑,不愿意回家。上高中住宿,每到周五就特别纠结痛苦,不愿意回去,又放不下弟弟妹妹。那时的我经常从生活费里省出钱来买点零食给他们带回去,弟弟当时10岁,到家后会翻我的包找吃的,会赖着要我给他洗澡。有一次没有回家,同院的同学回来跟我说弟弟妹妹在门口眼巴巴的等了很久,从那以后再不愿意我都会回去,我知道他们在家比我更难过,我就是他们每个月的希望啊!上大学后离家更远了,妹妹也跟着我到武汉打工,家里从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一打电话就是弟弟在家不好好学习到处玩要我管一管等,所以很多年一接到家里的电话心里都是忐忑不安的:又出什么事了?大学里的寒暑假都是在打工,也没人问我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家,有同学到我家去找我,我爸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放假回家了,才会问我,我也就回家待几天就走,那时候宿舍里同学家长打电话来,我总是刺痛的,期待爸爸也能打个电话来问问我过的怎么样,希望他问问我没找到家里要钱自己是怎么过的,但是都没有!那会儿心里的念头就是家里条件不好,我不能再添麻烦了,我要自力更生,所以毕业时放弃了考研,一心就想工作,为家里减轻负担。刚开始工作时,我跟很多老家的女孩子一样,挣了钱赶紧寄回家,后来发现他们只是对我诉苦,觉得我为家付出是理所当然的,我却感受不到他们对我的体谅,慢慢就开始内心不情愿,只是逢年过节寄点钱,开始有了怨恨,因为我做再多都不够,而弟弟什么都不做他们都愿意付出,这个落差让我很难受,还有继母总让我感觉我是外人,我的钱不要白不要,这个感觉也让我很抵触,也就越来越不愿意回去了。
结婚后,就开始为去谁家纠结,两家相距太远,假期也短,两边都是时间精力都消耗不起。在我们那里,女儿嫁出去了就不用回家吃年饭,只是初三回去拜年就行,所以家里不会主动让我回去,去婆家又因为各种不适应、还有孤单感会有些难受,但我们没有孩子,也没有太多的理由要自己的小家单独过,所以一到过年就是头疼,感觉哪边都回不去。今年,就更加让我痛苦了,冰冻的亲密关系,让两个人同时回去或是各回各家都非常尴尬。今年弟弟回来了,我也想回去团圆,也想在家接待一下两边的亲戚,感谢他们这一年多的关心和支持,但最近连续回去了两趟有些辛苦了,另外因为平时继母住在城里她儿子那里,我自己的家开火做饭都成问题,继母也不愿意回老家过年,这样我回去需要收拾和重新购置东西来接待亲戚就很费劲了。妹妹让去她那里过年,我也不太愿意,毕竟她那边还有老人,我们自己也有家,去了也不方便,所以这事就一直让我搁置了。
回家,变成了我心里的一根毒刺,我不知道何处是我的家。没有了父母,原生的家已不存在了,而我自己的家呢,我只能很晚回去到家就睡。那个最渴望的温馨的港湾在哪里?那个累了伤了可以休息的的地方在哪里?那盏天黑为自己照亮的灯在哪里?我不知道!无处安放!
这么多年,我一直渴望有专属于我自己的家,一个让我觉得背后可以依靠的地方,可我相信它存在吗?我怨恨父母没有给我,我能给自己一个吗?谁能给我?不相信!我谁都不相信!我想要,可我又做了什么呢?为什么会越来越遥不可及?为什么越来越孤单?为什么只能一个人面对?我一个人可以吗?真的可以吗?我不知道......
回到自己,我为什么那么渴望有个家,我想有个依靠啊,我还没长大,我还是孩子,我想获得无条件的支持和爱啊!这些真的没有吗?有,但不是我想要的方式。我想要什么,我能清晰去表达吗?我做不到,我无法开口,也不相信他们能给我,我执着于自己想要的,却不相信谁能给,也不相信自己能创造,这是个死循环啊!可笑吗?可笑吗?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