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用碎片时间看了一本书——《回归故里》,作者是迪迪埃•埃里蓬,知道这本书是源于最近在看米歇尔•福柯的相关书籍,了解到这位作者写了关于福柯的传记。
迪迪埃•埃里蓬是法国的哲学家和社会学家,这本书也是根据他自身的经历写的,书中提到的哲人比较多,比如布尔迪厄、福柯、拉康等等,再加上这本书偏社会学,所以读起来有些晦涩。好在之前也读过一些相关书籍,大概了解了一些脉络,终于算是囫囵吞枣地读完了。借着刚读完的劲儿,打算把自己的一些感受写下来。
伴随着耻辱的少年时光
作者的少年时光并不是那么的美好,相反,可以说那是一段灰暗的时光,他的家庭并不幸福,父母的婚姻也处于支离破碎的边缘,从一开始的相互厌恶逐渐演变为相互谩骂甚至上升到暴力。
书里是这么写的:“我之所以想要摆脱我的阶级和家庭(很长时间内,我对家庭、伴侣、稳定关系、共同生活这样的概念唯恐避之不及),无疑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从小就见证了夫妻暴力——日复一日的言语冲突、大喊大叫、疯疯癫癫。”
后来在父亲去世之后,作者回了一次家,跟母亲谈起父亲有次喝醉时的暴力场景时,母亲惊讶的说了句“你还记得这个?当时你还很小。”“是的,我记得,一直都记得”这件事深深地印刻在作者的脑海里,父母永远也不会明白他们自以为是的行为对作者的心理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如果说体会不到家庭的温暖是一件悲惨的事,那更悲惨的就是作者还不被外界接纳,因为他的同性恋身份。有那么一段时间,作者为了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他和同学一起诋毁过同性恋者,他急切地想证明自己属于“正常人”行列,但是后来这些侮辱性的词语也被用在了他的身上。
他渐渐地了解了自己的欲望所在和“不同寻常”的性向,而这也就意味着他要面对的是被那些侮辱性的词汇所中伤,意味着要接受这些侮辱给他带来的恐惧,意味着他可能一辈子都要面对这样的攻击……
一边是家庭对他的不理解,一边是社会对他的不接纳,在这样的环境中,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所以作者才那么想离开兰斯(他的故乡)。
他在文中写到:“兰斯对我来说不仅代表着家庭和社会身份的束缚,以至于我需要离开它寻求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同时,它对于我做出的选择又有决定性的影响,它就像我的耻辱之城。在这里,我曾多少次被称作‘基佬’,自从我与它相遇的那一天开始,耻辱就一直伴随着我。”
不幸的少年时光让作者极力想摆脱这种耻辱,他选择逃离这个圈子,去到一个能够接受他的地方,他做到了,但是过去的记忆真的能够随之消散吗?在往后的日子里真的摆脱那些痛苦了吗?
阶级的落差是痛苦的种子
作者也极力想摆脱处于底层阶级的身份,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阶级的巨大落差是每个人命运不公的开始。他从小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通过学习,通过自我教育,努力与这些人划清界线。
原文是“这是自我再教育的一部分,这种自我再教育几乎就是完全改变自己,只有完成它,我才能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社会阶级——才能远离我过去的一切。”
为此,作者努力学习能够体现优越阶级的艺术、语言,更宽泛的说是一切,比如在音乐方面,他会选择一些“知识分子”歌手的创作,甚至穿衣打扮上都会选择突出自己学生气质的一面。他也逐渐感觉到自己和家人的距离感,尤其是和哥哥,哥哥对于作者厌恶的一切都理所应当地接受着,且对此心满意足。
作者在文中对哥哥的印象是这样描述的:“那是你的世界,那是属于工人阶级的文化,那种“贫穷”的文化让我暴露身份,我担心即便我疯狂逃跑,它们还是会残留在我身上。我必须将体内的这个怪物驱除,让它离我远远的,或者让它变得隐形,使得人们无法在我身上发现它的踪迹”。
这足矣看出作者对于自身阶级的厌恶程度,因为只有实现了阶级了跨越,他才能被别人所接受,才能离开这个令他痛苦的地方。
无疑很多人会说作者自私、利己,就连他自己也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但是我在这里不想做过多评价,因为我没有经历他的一切,也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所以不予置评,我只知道在那个阶级至上的社会,平民阶级无疑是遭到整个教育系统的结构性排斥,而作者却在如此严苛的教育制度中享有一席之地,还是非常令人敬佩的。
阶级的落差就像一粒早已埋在他心中的种子,他极力逃脱的就是那些冷眼嘲讽、污言秽语。就像他在文中写的“为什么一些人致力于仇恨他人?为什么一些特定群体一定要承受文化与社会厄运,很久以来我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还有这个问题:“但我们又做了什么呢?”。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是同情作者的,他又做了什么呢?就因为跟大多数人不一样,就要被嘲讽、辱骂,就要接受如此多的不公吗?这真是荒诞。
如果我们是他,我想未必有人能够做到接受命运,不去憎恨。社会外力对一个人的规训无异于一场暴力,秩序的力量使得这些异质化身份无处躲藏,甚至作为多数的“正常人”还试图把这些特殊群体拉回正轨……
人们如此执着于自己对他人的憎恨,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憎恨消失,痛苦便会袭来。
与自己和解、与世界和解
作者如愿以偿地离开了故乡,但是离开并不意味着遗忘,也并没有摆脱痛苦。与其说是因为父亲的离去不得不回归故里,不如说这是他过去未能下定决心完成的回归之旅,因为无论他如何反抗,家乡仍然是他的精神内核。
书里写到:“我回到家,看望母亲。我开始与母亲和解。或更准确地说,与自己和解,与从前一直拒绝、抵制、否认的那部分自己和解。”
父亲的离世也让作者重新思考为什么他会如此憎恨这个刚刚逝去的人,他的父亲,代表了他想要抛弃、远离的一切,是他心中典型的负面社会形象,其实他不仅是在憎恨他的父亲,也是在试图通过理解父亲来理解自己。
一直以来都寄希望于逃离,逃离到巴黎的生活虽然如作者所愿,但是心里还是住着一个混沌的自己。在与母亲的数次谈话中,作者一次又一次地回溯过去,那些令他不堪的回忆,令他痛苦的根源逐渐袭来,但是也让他和母亲重新建立了联系,作者说“这让他内心的某种东西被修复了”。
我也逐渐明白作者所说的回归故里不是简单的归来,而是寻求内心的回归,那是一种重新找回自我的过程。兜兜转转,曾经一心逃离的地方,竟是治愈自己的解药。作者选择和自己和解,包括曾经否定的那部分自己,这是他真正接受自己的开始。
逃离和遗忘解决不了根源问题,即使是他已经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作家,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大人物”,但那些憎恨、痛苦从来都没有消失,虽然作者把它们安置在心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但难免还是会触碰到。
而这次的回归也是痛苦的终结,在作者选择和自己和解的那一刻,心里那个包袱才算是真正地放下。最后,希望我们也如作者一样,摆脱偏见,一往无前
原创内容:寄语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