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片发自简书App
〔1〕
“下车了，下车了。”女人边敲打窗户边冲着20路公交车大声喊着，约莫过了半分多钟，从车上缓缓下来了一个老太太。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在这儿下车，在这儿下车，记不住吗？”
“记得，记得。”老太太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羞愧的笑着赔罪。
“记得你还不下车，司机都停车了，你还在那儿坐着，想坐到终点再下车啊。”女人又提高了些音量，好像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要不是我站这儿叫你，你肯定又得坐到终点。”女人一边说一边推搡着老人向前走。刚走到街转角，便碰上了从小区里出来的王大妈。
“老太太这是又出去了啊。”王大妈热情的打招呼。
“是啊，要不是我在站牌那儿等着，这次又得坐过站。”女人忿忿的说。
“上了年纪，而且又生过病，脑子记不清了，情有可原。”王大妈劝慰到。
“自从我妈上次得过病之后，就傻了，脑子不好使了，啥都记不住。”女人和王大妈聊的起劲，却并没有注意到老太太用布满皱纹的稀松的手擦眼角的泪。
〔2〕
女人的父亲在一年前去世，自此以后，女人的母亲每天早上都要坐20路公交车去城郊的陵园为自己的老伴儿“送饭”，顺便陪他聊会天。一个月前老太太生了一场病，出院后，老太太总是间歇性的忘记，可每天早上“陪老伴”这件事却一直记在老太太脑中。
在出院后，老太太总共去了八次陵园，可在这八次中，两次老太太坐到了终点站，一次老太太也不知道坐到了那一站。那一次，女儿着急的满世界疯找，家人、朋友的微信朋友圈里也全都是老太太的寻人启事。
自此之后，女人决定在自己家公交车站牌那儿等着母亲，每次到站后，女人都提醒母亲下车。
女人急脾气，爱唠叨，大嗓门。每次公交车停靠到站时，母亲总是坐在座位上不起身，于是，女人的急脾气也就上来了，对着母亲一通说，而母亲，则像小外孙一样，低着头听着女儿的充满爱意的“责问”，可能，女人早就忘了自己的母亲在生病之前，或者说搬过来和女人住之前，也是一个很要强的人。
老太太伸手往兜里摸了一张纸，纸上的内容是小外孙写的：听到XXXX时，要下车。老太太还识得字，可是，她却总忘记兜里还有这么一张纸。
〔3〕
“我明天不去陵园了。”
“你不是死都要去那儿吗，我们当初谁劝你也没用，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女人惊诧着看着老太太。
“你爸昨天给我托梦了，说他在那边过的很好，不想看我每天来回跑这么辛苦了。”老太太看着窗外，外面的树上光秃秃的，没有鸟，也没有树叶。
“这不挺好的嘛，我们当初劝你，你还认死理，不听我们的，现在我爸都托梦给你了，省的你每天再跑了，也省的我每天去公交站等着你了。”
女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母亲早已依偎在床头睡着了。
八十多平的房子，四个人，女人总嫌拥挤。可当女人、女婿、小外孙都走了之后，老太太发现她每天可以沿着房间走完好多遍。
老太太翻着照片，看着女人小时候胖乎乎的小脸，“老头子，你看小翠3岁的时候多胖啊，我那时候瘦的都抱不动她……”八十多平的房间里，回荡着老太太的呢喃。
〔4〕
“这几天没看见老太太啊。”女人又碰上了王大妈。
“我妈说她以后不去了，以前，我们无论怎么劝，老太太就是倔的不听，可自从那次我爸给她托梦之后，老太太就不去了。你说，我妈多迷信。”女人声情并茂的说着。
“不去了也好，老太太上年纪了，不出去事儿还少点，在家待着也安全，正好，也省了你的麻烦。”
“可不是嘛”
“那你还这么早出去干吗？”
“我妈这几天胃口不好，不怎么吃东西，我寻思着去张哥那儿买点油条给她吃，她以前最喜欢吃的。”女人笑着告别了王大妈，又笑着奔向了张哥的油条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