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劳动者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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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二十九期:委屈和天真的创作

他离开时,汗湿的鬓角使头发完全贴着脸颊,蜿蜒出曲线的弧度,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一道血水从上混杂进来,顺着头发流到了下巴,而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痛苦,而是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理所当然。

他周围一片空旷,风呼呼地吹着,步履不紧不慢,你甚至可以认为有些蹒跚,他耐心地一步一步走着,很难想象,就在前一刻,这个地方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它们挤挤挨挨地在一起,没有给彼此留下任何空隙,那真的是非常壮观的一幕。

他慢悠悠地终于走到了一个小亭子,隔着玻璃窗敲了敲,把里面昏睡着的人敲醒。

“你终于出来了,要不要找辆车送你?”里面的人朝着他喊,而他只是摇了摇头,就路过了亭子继续往外走,亭子里的人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回想起之前的惊心动魄。

他是看守这个停车场的保安,负责在停车场车辆快到饱和的时候呼叫调度。在他们这个时代,车辆已经完全做到了无人驾驶,一辆辆无人驾驶的车会汇聚到这个停车场,他们疲惫不堪又浑身异常暴躁,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如今的车拥有了智能和自己的个性,他们不再仅仅是工具,而是有了自己的思维,为了让这些车能继续工作,调度就尤为重要。

他使用自己微弱的探查力,发现这个停车场已经被塞满了车时,第一时间就叫了这里最好的调度,因为他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今天的车好像格外焦躁,可能要发生剧烈的摩擦。

当看到他们的金牌调度到达现场时,他松了一口气,继续撑着探查力观察。

只见这个瘦削而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帽檐遮挡住了他的额头,几缕碎发从旁边伸了出来。他的步伐看似很慢,但又异常迅速地到达了停车场的中央,车们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挑衅,因为眼睁睁地让他插入了它们的主场,等他站定的时候,车辆们已经开始暴动,一辆辆车互相撞击着,砰砰砰的发出巨大的响声,它们似乎都想往前挤,要给自大的人类一点颜色看看,但旁边总有碍事的家伙,这使得它们更加不爽,气氛一触即发。

远在保安亭的他探查到这个情况有些不敢继续下去,难道今天他需要呼叫收尸队?他的手放在对讲机上,想着也许现在叫救护队还来得及,但又犹豫着继续观望。

被车辆包围的男人像站在风暴中心,他脆弱得像一根芦苇,在车潮里迎风摇摆,但他的表情镇定自若,最后甚至闭上了眼睛,一股什么力量从他的身上涌了出来,以他为圆心辐射出去,车辆互相摩擦和撞击的声音渐渐小了,最后,由内朝外地静止下来。车们一动不能动,转而打开了自己的车前灯,鸣响了自己的喇叭,灯光剧烈地闪烁着,喇叭高吭地鸣叫着,像是在表达什么愤怒,因为行动受制,只能用一张嘴来叭叭叭,没有嘴的它们只能用身体的其他部分代替。这似乎是一种无能狂怒,但数以千计的车都打开了自己的灯,停车场被照得像太阳一样明亮,保安亭都淹没在了这亮光之中,他的眼睛快瞎了,原来这就是他为什么闭上眼睛的原因,并且每辆车都在按喇叭,这里仿佛发生了一场持续的爆炸,要把他的脑子也点燃。

抗议持续了一会儿,保安已经昏了过去,但站在车阵中间的人却还挺立着,他依旧闭着眼,我自岿然不动,鸣笛声和车前灯的亮光却又平息了下来,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他从身上散发出来一股无形的力量,能让他掌控和安抚这些拥有智能的车。

接着,一辆辆车被移出停车场,这并不是容易的活计,因为车和车互相纠缠着,之前的撞击让它们互相之间靠得更紧,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把他们一辆一辆抽丝剥茧,要细心、耐心又小心。这些家伙们现在虽然被安抚下来,但他们皮糙肉厚,一点就炸,一有小摩擦可能又会使他们开始新一轮冲突,然后扩展至全局,而他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把自己的能量变成一缕缕丝线,迁出最外围的车,让他们去往最合适的休息站,那里会有其他人给他们做清洁和修理,再一层层的向内,就像剥洋葱。停车场里的车在变少,这个过程很慢,天色变得浓黑又缓慢亮了起来,直到完全变亮,停车场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这是他最日常的工作,车辆调度员,给每辆车做心理疏导,让每一辆下班后满身疲惫的车顺利回到休息站,可以继续第二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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