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    长（10）

        通过了解到的情况，特别是多次接触，杨征已经了解到二人都是智商很高、很精明的人，特别是张闻名，据说一次镇政府腊月二十八把他从北京接回，在他承诺息访的前提下镇政府给了他一笔数目可观的补助款，结果他在拿到钱的第二天就带着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又到了北京。而且更难办的是，在杨征来之前二人都把镇政府一纸诉状告到了法院，章天林的案子已经到了省高院，张闻名的也到了市中院。杨征前不久已经看到了分别来自市中院和省高院的函，希望协调解决。

        要解决好这两个问题，首先就要和法院沟通，达成共识。刚来青云的时候，排名第一的副镇长曾和杨征半天玩笑地说，杨镇长来了章天林的案子就好说了。他已经知道杨征和省高院行政庭副庭长是高中同学。杨征听了付之一笑。这是实情不假，可法律是可以随便糊弄的吗？在前一个乡镇时杨征也曾因一个案子和这位同学打过交道，那时他还没当副庭长，他感觉同学原则性很强，在法律面前毫不含糊。当然便利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沟通更为方便，随便可以一个电话进行充分的无障碍沟通。

        事不宜迟。杨征已经体会到，青云的事实在太多，多得恨不得把晚上的时间都用上，可好多事情需要和县以上部门联系协调，晚上的时间往往又用不上。他准备为这两起案子专门跑一趟，于是晚上打通了同学的电话：“庭长好呀，恭贺你荣升庭长！”同学表示感谢。杨征也不绕弯子了，说：“我准备这两天来省里，一是看你，二是顺便汇报章天林案子的问题。”同学显然对这个案子很有印象，看来人说的他和章天林哥哥是好朋友的说法不假，很可能章天林一方早就和他进行过沟通。同学也很体谅杨征，说：“你不用专门来，我们有人专门管这个案子，和他们联系就行了，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就在电话里讲。”杨征于是言简意赅地谈了他对案子的看法以及处理的思路。两人已经合作过一次，杨征觉得同学也是快人快语。果然，同学听后要杨征同承办案子的法官联系。杨征听得出他虽未明确表态，但他感觉同学对他的观点还是有一定的接受度的。

        第二天上午，杨征又带着镇司法所长按事先的约定赶到了市中院。杨征还是第一次正式进中院的门，只见门禁严格，防卫森严，经过一系列严格的查验才得以进门。近来执法环境也不是很好，法官被伤害的案件屡有耳闻，前不久本省才发生了一起法官被害的案件。以前杨征感觉法院判行政案子似乎也逐渐有点偏向上访户的倾向，为此还偶尔发几句牢骚，说现在的基层政府才真正成了“弱势群体”。通过今天的“进门礼”杨征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执法部门也不容易，他们也有他们的无奈。负责这宗案子的陈法官是个50多岁略胖的和善的人，见面后杨征就开门见山地谈起了案子。两人互相交流看法，约摸谈了一个小时，情况清楚了，也基本达成了共识，杨征长舒了一口气。

        刚出来，杨征接到办公室的电话，通知明天上午八点半赶到为五星矿厂职工修的廉租房项目区开会。第二天，杨征提前十分钟赶到，望见郑部长早已站在小区门口。杨征不由心头涌起一股敬意。这个工作纷繁复杂，困难重重，任何一个小问题放到五星社区都是一件十分复杂的大事和难事。就拿可以享受廉租房待遇的条件来说，因为涉及的人户情况十分复杂，前后就拿了五稿，经过了五轮征求意见、讨论研究才得以确定下来。更重要的是还得不到职工们的理解，真是一件典型的“吃亏不讨好”的事，杨征亲眼看见郑部长在和职工们打交道的过程中受了多少委屈。这是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可郑部长作为一个已经退线本应享清福的领导，却从不叫苦叫累，从不退缩。杨征想，她的动力之源，除了真心为这些困难职工和县委做点实事，可能就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分明实实在在存在的“党性”了，毛主席时代过来的领导究竟还是不一样。

        晚上，杨征接到了张闻名打来的电话。张闻名先是礼貌地和杨征寒暄了几句，对杨征和镇政府的关心表示感谢。杨征一边应付着，心里却在想他这又是有什么问题？通过和张闻名多次打交道，杨征已经了解了张闻名的特点，他虽然十分精明，时刻盘算着怎么从镇政府获取最大利益，但面子上还是比较礼貌，表现得很有素质；他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你必然是有事。杨征感到纳闷。杨征对张闻名问题确定的方针是“打消幻想，保障生活”，平时主动对张闻名关心关照，从而换得他的理解支持。自己已经交待好了，只要他配合镇政府工作，不随便到县里去上访“打锣”给镇里增加压力，对他的生产生活给予额外的关照，譬如他平时生产所需的化肥农药之类如果有短缺，可以向镇里提出来，镇里给予支持。不知道他还能有什么问题。

        果然张闻名话锋一转说，柑桔大果实蝇控防第二轮打药马上就要开始了，他还没钱买农药，向村支部书记申请有一段时间了还没有动静。杨征一听有点生气。他以前也已经隐隐感觉到下面在落实他这个安排上不是很积极，原因他也清楚，主要是因为以前张闻名给他们带来的麻烦太多，心里对他十分讨厌，所以给他优待心不甘情不愿。当然前一段总体上还是落实得比较好，只是时有延迟；张闻名也信守诺言，没有添过什么乱子。杨征深知，如果自己这边这一条落实得不好，以张闻名的精明，一定会故伎重施，这样既给镇里添了麻烦，钱一样不会省，只会花得更多，同时还要花精力，挨批评，怎么他们就不懂这个道理呢？杨征一边抚慰张闻名，一边马上给分管的副镇长打电话，让他马上安排。

        不久省高院和市中院的裁定书就下来了。核心而难办的是都明确了要对当事人进行“适当补偿”。杨征知道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双方要达成一致那可就千难万难了。双方对这个“适当”的理解可能相差万里。

        先从容易的入手。杨征突然想到，章天林有个当领导的哥哥而且与同学是朋友反而是个有利因素。因为这意味着对方也是“明白人”，不用多费唇舌；而且如果通过同学去和他沟通并进而影响章天林可能更为有效。想到这里杨征略带几分兴奋地又一次联系了庭长同学。同学也很爽快而热心，随即就和章天林的哥哥进行了沟通而且说情况乐观。杨征马上要分管农科站的镇纪委书记和章天林沟通。哪料纪委书记来回复时耷拉着脑袋直摇头。随即章天林就找上了门。他板着脸气冲冲地说，这样的方案他不可能接受。说完扬长而去。张闻名反应更大，他根本见都懒得见，直接上诉到了省高院。杨征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被扑灭。青云的事总是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他想，看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得慢慢来。

        这边还未解决，五星矿厂又出了状况。孟向东打来电话说，职工们又在蠢蠢欲动，一是因为房子的问题县里研究的方案他们不满意，县里的方案只是就现在修的房子进行适当修整而没有答应他们重建或是选择东城廉租房的要求；二是因为他们工伤待遇的问题。杨征麻木地听着，他对五星矿厂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因为问题实在太大太多太复杂，好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剩下的问题都是政策方面有障碍难以突破的问题，而职工方面又确实有困难和问题。杨征知道强调按政策办事的政府部门要解决这些问题将是十分困难的。

        正好次日县政府召开一个会议，要杨征列席参加。杨征重点汇报了五星矿厂稳定问题，并借机汇报了盘龙洞开发问题。在杨征看来，和国内已开发的知名溶洞比，盘龙洞也有其特点，一是年轻。国内知名溶洞特点多在于“老”，而盘龙洞还在生长发育；二是洞里有水，更有情趣；三是洞里的几个钟乳石的“龙”特别是最大的一个“龙头”栩栩如生，是杨征目前所见过的最逼真的，而且几个龙还能和本县的几则民间传说对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