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会到山城来,还走进了我的书店。她来的这天,天空在下雨,陡然升温的三月天,气温又降了回来。半下午的时光,我坐在桌台前看书,一个撑着黑伞戴墨镜的人走进来,像对待绝大数的顾客一样,我没有主动招呼,而是沉浸在王小波的《黄金时代》里,这本书让我猜测到刘阿婆的青春岁月。在那个年代里,她是怎样度过的?
女人走进书店,雨伞收起放到门旁的塑料框里,就径直地走到里面去了。然后一直在里面的书架后站着,我猜她大概是在找书,便没抬头地说了一句:“全场八折,买两本七五折。”她没有吱声,仍在暑假后找她想要的书。
当我看完几页纸后,她站到我面前,伸手递过来一本格雷厄姆的《恋爱的终结》。我接过书,正要算折后的价格,抬头间,我认出了那张脸。
“你……你怎么到山城来了?”她的突然来访,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我们此生都难再见面了。
“过来出差,待两天。”墨镜挡住了她的眼睛,我看不出她此刻的表情,说话的声调是平静,像对着一个平常的朋友。
“书……书送你了。”我说。
“你已经送过我一本了。这本我买。”她说。
“是嘛。”我尴尬地拿着书,不愿意收她的钱。《恋爱的终结》,我想起来了,在我们分手的时候,我确实送过她这本书,还在扉页留了一行字。
“就原价吧。”她扫码付钱。
我把书放进纸袋里,没有再说啥。
“你还是开了家书店。”她拎着装着书的纸袋,环顾了一圈,“小说出版时,记得送我一本,想看看在你的记忆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写好。”写小说,我曾经对她承诺过,等到结婚那天,送她我写的小说作为订婚礼物。现在面对她,这件没有实现的承诺让我觉得尴尬。
“慢慢写,在记忆还在之前。”她望望门外的雨,淅淅沥沥,已见小。她似乎没有想走的意思。“一般几点打烊?”
“十点。也不定时,自己开的店,随时都可以。”我说。
”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就我们俩。”她说。
“行。”我看看桌上的电子钟,五点半。“现在也可以。”
“不着急。我在你店里坐会。”她到里面靠窗的凳子上坐下来。
我则坐在店门口的桌旁瞅着时间。难以言说的心绪,让我无法面对她。